【性別觀察】「來啊！正面上我啊」臺北某公司的職場性騷擾事件：指控男主管後，我就被開除了
「發文目的很純粹，如果螢幕另一端的你，也不幸發生悲傷的故事，希望我的經歷能讓你知道：你沒有錯，而你不是只有委屈自己忍氣吞聲這個選項而已。」——A 女
2021 年 07 月 22 日，一則由倖存者親寫、揭示職場性騷擾的貼文，在 Facebook 社群流傳開來。
短短幾日，近萬次分享轉發，但當事人在文末標註記者勿抄，因此在主流媒體上，並未激起漣漪。看到當下，第一時間心想——也好，當事人的話，本該由當事人自己述說。尤其性別暴力新聞常被模糊焦點，或在幾經轉傳下，對倖存者造成二次傷害，自然是能免則免。
詢問當事人後，雖其婉拒受訪，但熱心提供此案判決書資料，希望幫助到有類似遭遇的人。
我們從相對中性的判決書下手，細看這次事件的來龍去脈。接著，整理出自於政府的公開數據，綜觀臺灣目前有關職場性騷擾／性侵害之現況，以及對於權勢性騷擾／性侵害的討論進程。最後，給予讀者相應資源，提供解方。
圖片｜Pohto by Alycia Fung on Pexels
「好棒棒創意股份有限公司」性騷擾事件簡述
2018 年 09 月 25 日，當事人（下依判決書稱作 A 女）進入「好棒棒公司」工作。A 女在任職期間，經常接收到公司技術長簡群傳來的訊息，內容涉及性意味或性別歧視，包括：「來啊！正面上我啊」「 Come on! Fuck me from the front」「我比較想要妳的比基尼照片」「至於妳甜甜的笑容是無價的，我恐怕無力償只能以身相許惹 >< 」⋯⋯種種言語騷擾，讓 A 女不堪其擾，但礙於簡群與自己擁有上下從屬關係，難以抽身。
2019 年 07 月 03 日，A 女向公司提出性騷擾申訴，公司負責人張景賀表示會進一步調查及處理。然而，直到同年 08 月 16 日，A 女都沒有收到公司的正式回覆，因此打算辭職。
「這段時間為了避免接觸而不斷躲躲藏藏，感到身心疲憊，無法好好工作，明明做錯事情的不是我，我想詢問經營層，經詢問多位專家意見後，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情呢？謝謝？」——A 女
而後 A 女得知，原來公司從未針對此事展開正式調查，僅願給予補償金，便草擬一份「勞資爭議和解書」給予公司主要經營者甲。
2019 年 08 月 20 日，甲要求 A 女簽下一份離職同意書，內容含括放棄對公司及所有員工的請求。A 女無法接受，甲便以另一份「解雇通知書」，指稱 A 女違反工作規則情節重大，要求其立刻離開公司。
種種遭遇，讓 A 女決定走上法庭。後續過程繁冗，礙於篇幅關係，先於本文省略。
2021 上半年，判決結果出爐。「好棒棒創意股份有限公司」違反《性別工作平等法》屬實；簡群性騷擾、張景賀違法解僱屬實，各自應負民事賠償責任。
自 A 女向公司提出性騷擾申訴，到開始打官司、收到判決結果，約莫兩年的時間。從結果來看，確實還給倖存者一個公道，但在這些零散的光陰中，他或許經常夜不能寐，甚至影響日常生活運作。
勝訴，不等於傷痛能夠消逝，社會須建立更穩固的安全網，接住擁有類似遭遇的倖存者。
圖片｜Photo by Ekrulila on Pexels
（同場加映：電影《女性日常》：6 則女性遭性騷擾的故事，你也是沈默的旁觀者嗎？）
臺灣職場性騷擾現況與相關統計
2018 年 09 月，勞動部一份調查指出：「女性受僱者最近一年在工作場所，有遭受性騷擾占 4.6%，高於男性之 0.6%。」
根據《性別工作平等法》定義，職場性騷擾分為兩類：第一，敵意性工作場所性騷擾；第二，交換式工作場所性騷擾。這兩者可能相互牽連發生，例如在這次事件裡，倖存者就同時深受「敵意式」與「交換式」性騷擾所苦。
簡群在與 A 女的互動過程中，不斷傳送具有明示或暗示的性意味訊息，讓 A 女長期身處於不安之中，為敵意式性騷擾；而簡群也曾經和 A 女說：「妳知道該諂媚誰了吧」等等話語，利用上對下的職權關係，讓 A 女不敢違抗，為交換式性騷擾。
性別力百科
敵意性工作場所性騷擾
又稱作「敵意式性騷擾」。泛指受僱者在工作時，雇主、同事、客戶，以性要求、具有性意味或性別歧視的言詞或行為，造成一個敵意性、脅迫性或冒犯性的工作環境，以致侵犯或干擾受僱者的人格尊嚴、人身自由或影響其工作表現的情形，通稱敵意性工作場所性騷擾。
參考資料： 勞動部 性別力百科
交換式工作場所性騷擾
又稱作「交換式性騷擾」。泛指雇主利用職權，對受僱者或求職者為明示或暗示之性要求、具有性意味或性別歧視之言詞或行為，作為僱用與否、報酬、考績、陞遷或獎懲等之交換條件之情形，通稱交換式工作場所性騷擾。
參考資料： 勞動部
職場上的權勢性騷擾或性侵害，相當常見。在政府的官方統計中，也可能遺漏許多黑數。
2021 年 04 月 23 日，勞動部之公開資料顯示，109 年「雇主違反性騷擾防治申訴案件」受理件數 188 件，其中 122 件進入評議階段，最終 43 件成立、佔受理件數不到四分之一，累計總罰鍰 5,180,000 元。上述四項數目，皆以臺北市為最，新北市次之。
而在這 188 件受理案件裡，高達182 件被歸類為「雇主於知悉職場性騷擾之情形時，未採取立即有效之糾正補救措施」，其中「敵意式性騷擾」177 件、「交換式性騷擾」7 件。
圖片｜來源：勞動部性別統計資料庫
（延伸閱讀：由雇主處理職場性侵、性騷申訴，大有問題？立委：要藉由修法，改善職場性平處境）
如果我遇到職場性騷擾，該怎麼辦？
我們期盼，未來所有人都不會再因為遭受性騷擾或性侵害而痛苦。但如果有一天，你遭遇這樣的事，可以從下列管道尋求幫助。
如果你想要自保／自救⋯⋯
- 記錄並蒐證，例如：對話記錄截圖、錄音。
- 依內部申訴管道，向雇主提出申訴。
- 若對內部申訴管道的處理方式或結果不滿意，可向地方主管機關提出申訴。
- 若欲加害者付出刑事責任或民事損害賠償責任，可向法院提告，尋求司法救濟。
如果你需要心理諮商資源⋯⋯
- 衛福部安心專線 1925（政府專線）
- 生命線 1995（民間團體專線）
- 張老師 1980（民間團體專線）
如果你需要相關網路資源⋯⋯
後記
看見 A 女在 Facebook 貼文文末 hashtag #MeToo，我才猛然想起，今年三月，鄭家純舉行的「38 號樹洞：性騷／性侵真人故事信件展覽」。裡面有段話，我至今印象深刻：「⋯⋯十個人發出聲音，森林裡有一棵大樹倒下，被聽見了。一千人發出聲音，共振鳴響，讓全世界都聽見。」
（推薦閱讀：鄭家純「38 號樹洞」性騷／性侵真人故事：當心碎共鳴共振，能讓整個世界都聽見）
有時候，我們會深切感受到世界不美麗也不光明，但若有人在旁陪伴、打氣，甚至攙扶著走，向前似也沒那麼困難。
「我知道『好棒棒』不會被我搞垮，但我希望，有一絲絲機會可以讓有相似處境的人，知道他不孤單，那就好了。」——A 女
任何性別暴力遭遇，皆無比沉痛。於政府作為，於社會氛圍，我們都需要更加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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