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舒服也說不出是「更年期」？婦產科醫公開更年期真實告白，原來和教科書不同
台大醫學院教授黃韻如今年逐步邁入更年期，身為以「月經課」馳名亞洲的婦產科醫師，她首度公開自己近3個月的身心變化！台灣有無數與黃韻如年齡相仿的女性撐起職場一片天，但即使她們身體再不舒服，都說不出「更年期」三個字。台灣更年期女性的困境為何被隱形？
「去年開始，我發現自己非常怕熱，心想是因為更年期或是全球暖化？」台大醫學系教授、婦產科醫師黃韻如知道自己離更年期愈來愈近，原以為月經會先不規則，再慢慢停，沒想到卻是斷崖式說停就停。
今年7月開始，黃韻如的月經不來了，各種出乎意料的狀況讓她忍不住自嘲，「以前都照教科書去問更年期症狀，等到自己更年期，想起以前講的那些，是在『騙肖』嗎？」因為真實經歷根本和教科書不同。
熱潮紅與盜汗是更年期的常見症狀，但黃韻如沒想到自己會這麼明顯，不只是開車遇到路況緊張時，會忽然渾身發熱、大冒汗，連小酌樂趣都沒了。黃韻如無奈地說，現在酒量只剩三分之一，再多就會燥熱、不舒服，「連酒量都斷崖式暴跌，喝一杯氣泡酒還好，但兩個禮拜只有那一杯！」
此外，兒子也發現她講話時，會不自覺提高音量。黃韻如說，這跟經前症候群類似，她曾比對自己有時做出專業上不夠好的決定，時間正好就是經前症候群期間，或許是因為有自覺，當老公、兒子指出她現在情緒起伏大，黃韻如並不覺得反感；好友問她酒怎麼喝這麼少，她也秒回「更年期啦！」
黃韻如說，對許多人來說，「更年期等於老女人，但老、女人，是這都是事實啊！我希望我們可以正常看待它、討論它，不要認為提起更年期就是一種冒犯。」然而，她也感覺到以前逛超市的衛生棉區總是興致勃勃，現在經過卻是被強烈失落感包圍，「沒想過有一天我會懷念月經，」她感嘆。
歐美名人大談更年期生活，倡議職場友善
在國外，開始有藝人刻意公開討論更年期。今年59歲的非裔美籍奧斯卡影后荷莉·貝瑞（Halle Berry），去年在國會山莊大喊「我正處於更年期！OK？」她與跨黨派女性議員一起推動法案，希望投入2.75億美元（約台幣89億元）來支持與更年期相關的研究、社會認知與專業人員培養。荷莉·貝瑞表示，她遇過醫師連「更年期」都說不出口，所以「我得做這件男人做不來的事，我必須說出口。」
今年56歲的英國女演員娜歐蜜·華茲（Naomi Watts）坦承，談論更年期不適，曾令她感到羞恥，但她選擇繼續反思這種感覺的來由，進而成為更年期去污名運動的代表人物之一。英國平等與人權委員會（EHRC）發現約有10%女性，因更年期症狀被迫離職，去年更發布1項指引，明確要求雇主為長期受更年期嚴重影響的女性員工，提供勞動條件的合理調整，不可差別待遇。
反觀台灣，公眾視角可見的更年期資訊，大多停留在個人症狀與醫療衛教，缺乏更宏觀的社會對話。
根據《女人迷》2024年台灣女性趨勢大調查報告，84.2%女性認為，職場應提供更年期女性更多支持，58.3%女性則聽過對於更年期的微歧視或嘲笑。
至於有多少女性受更年期所苦而影響職涯，甚至離職，資料更是一片慘白。可以確定的是，台灣45～54歲女性的勞動參與率，在2003年～2023年間大幅上升20%，是所有年齡層成長最多的，而這群人都正在面對更年期。
更年期女性為職場主力，集體沉默暗藏恐老情緒
沒有討論也沒有資料，不代表台灣女性沒困擾。台灣女人連線祕書長陳書芳表示，目前台灣沒有探討更年期對女性就業的影響，但是參考國外經驗，應該是聲音根本出不來。女性的困境被解讀為個人問題，有名的女性也不會去討論，怕被貼上「老女人」標籤。
「台灣女性很怕老，大部分關注的是怎麼吃可以預防或延緩更年期」，禾馨醫療婦產科醫師烏恩慈釐清，「更年期是一個生命歷程，無法靠外力去預防、延緩或提早。」當更年期來到，烏恩慈觀察，少數有嚴重熱潮紅，腰酸背痛、肩頸痠痛、心悸失眠更常見，也會影響工作表現，但當事人可能自己都沒想到與更年期有關。
黃韻如觀察，步入更年期的女性在職場已經相對有權力，更不容易去承認，荷爾蒙週期對她們造成的影響。事實上，男性也有更年期，只是症狀較不明顯，也更難以啟齒，「可惜我們從來沒被教導，要怎麼自我察覺、怎麼安全而正常的討論與性別相關的生理現象。」
更年期就像第二次青春期，需要更多談論和理解
台灣大學開創了亞洲第一個以「月經」為主題的通識課，「當你聽到有人說『你是不是生理期/更年期？』你有什麼感覺？你覺得他為什麼要這樣說？」這是黃韻如在課堂必問的問題。她說，如果說這句話的人對自己有一定的了解，這句話可能跟「你是不是沒睡好？」一樣，不需要感到冒犯， 反而是開啟對話的好機會。
黃韻如建議，女性要練習覺察，先確認有沒有受到荷爾蒙動盪影響，再去想下一步要怎麼做，唯有做到這樣，才能幫助自己，也幫助他人跟自己應對。她強調，性別平等不該只是談什麼事情不可以做，更重要的是「可以怎麼做」。
「更年期是重新認識自己的過程，就像青春期。不妨想想我們怎麼支持青少女度過青春期？更年期也是一樣，」烏恩慈提醒，現代女性平均可以活到80歲，更年期之後還有30年要活，當然要與更年期和平共處，而不是用30年去討厭老化的自己。
「我們現在新生兒已經跌破14萬，會不會有跌破10萬的一天？以後會有一大堆沒有荷爾蒙的人在繼續工作，」黃韻如說，正常談論更年期、幫助人們自我察覺、選擇好的處理方式，這些都是當今台灣社會必須面對的問題。
（本文諮詢專家：台大醫學系教授黃韻如、台灣女人連線祕書長陳書芳、禾馨醫療婦產科醫師烏恩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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