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編輯部
撰文＝巫芷玲
消基會在2024年4月至5月期間，對74家手搖飲、咖啡店及早午餐店販售的鮮奶茶類飲品進行調查，並於7月10日公布調查結果，顯示只有8家（10.8%）店家在品牌官網或菜單上完全揭露所使用的牛奶品牌，甚至有店家的標示與實際銷售內容不符，例如「珍煮丹」在官網上說明其某項飲品使用小農鮮奶，實際卻是使用大廠鮮奶品牌，引發社會爭議、品牌也因而道歉。當店家標示與消費者認知之間產生落差，就可能涉及廣告不實、詐欺等嫌疑，此外，此調查也再次引起消費者對「小農鮮乳」及「單一牧場」的討論。
《食力》接獲酪農舉報 主打小農鮮乳的禾香牧場早已出售
在消基會發布調查結果後，《食力》接獲來自台南市佳里區「高氏牧場」（簡稱高氏）管理人高志信的舉報，說明禾香鮮乳品牌原有牧場「禾香牧場」（簡稱禾香）已賣給高氏、於2022年10月1日正式交由高氏營運，高氏經向中央申請牧場登記移轉後，於2023年3月6日取得畜牧場登記證。經《食力》查證身分確認，高氏牧場畜牧場登記證上的名字為高端鈺，是高志信的親妹妹，目前交由高志信全權負責管理牧場裡的大小事。
牧場交易完成後，高氏生產的生乳交由禾香製成「禾香鮮乳」品牌，與其同時交乳的還有其他酪農戶，但是禾香在早已沒有牧場的情況下，對外銷售渠道仍稱「單一牧場」，疑有誤導消費者認為該品牌為小農鮮乳之嫌。
根據2022年8月「DailyView網路溫度計」透過「KEYPO大數據關鍵引擎」輿情分析系統，調查Facebook社團「全聯消費經驗老實說」和「我愛全聯-好物老實說」中人氣小農鮮奶TOP 10的結果顯示，禾香鮮乳的討論聲量為第10名，可見於消費者而言，普遍將該品牌定位在「小農鮮乳」。
《食力》接獲高氏牧場管理人高志信舉報，並深入調查「禾香鮮乳」疑似廣告不實一事。（張偉明攝）
從畜牧場登記證書的變更可知「禾香畜牧場（左）」的原址、設施及家畜等皆已交由「高氏牧場（右）」經營。（圖片來源：高志信提供）
禾香鮮乳將牧場賣出後，原立於牧場門口寫有「禾香牧場」字樣的石碑已由禾香親自處理，棄置於路邊。（張偉明攝）
上圖「禾香牧場」石碑原立於本圖的右下方位置，在牧場賣給高氏之後即被搬離原地、棄置在距離牧場數公尺之外的空地，圖片右後方為高氏牧場牛舍，牛舍旁為堆肥區。（張偉明攝）
「禾香鮮乳」對外收購生乳卻持續佯裝為單一牧場之小農鮮乳品牌
經《食力》調查後發現，在農業部畜牧場登記管理系統上輸入「禾香畜牧場」已查無相關資料，但是在博客來、ETMall東森購物、聖德科斯、friday購物、SuperBuy市集等銷售平台上都能看到禾香標榜其鮮乳來自「單一牧場」，在以推廣台灣商家與小農聞名的生鮮食品電商「奧丁丁市集」，及台灣好農等其他平台上也能夠看到禾香不斷宣傳其如何養牛、牧場代代傳承之品牌故事，然而事實上牧場卻早已賣掉，在賣掉之前向各家契作酪農戶收購生乳也已行之有年，高氏不滿禾香此行徑、目前已停止供應生乳給禾香，並透露禾香為了補足高氏的生乳缺口，目前收購生乳的來源包含4家來自台南柳營地區的牧場及1家來自屏東萬丹地區的牧場。
禾香鮮乳在不同平台上，皆宣稱其為「單一牧場」，並持續宣揚如何養牛、牧場代代相傳等與現況不符之品牌故事。（圖片來源：聖德科斯官網截圖、SuperBuy市集官網截圖、奧丁丁市集官網截圖）
禾香所生產的另一產品「一口陽光 原味保久乳」也在momo購物網、PChome24h購物、誠品線上、HOLA和樂家居等網路平台上販售，不僅在產品照直接標上「禾香牧場直供乳源」，更在商品介紹中，表示其他市售保久乳為「台灣多戶牧場集合乳源」，意圖宣傳禾香本身為單一牧場。（圖片來源：momo購物網官網截圖、PChome24h購物官網截圖）
在消基會的調查中可以看到，使用「禾香鮮乳」的店家有大茗、李記紅茶冰、林三茶研所、霖江茶行4家手搖飲店，這些品牌並無標榜其使用之禾香鮮乳為小農鮮乳，但在調查之外的其他手搖飲品牌如「春陽茶事」、「MTB米堤銀行｜鮮乳．茶」、「雪克奶奶 手搖&奶昔飲專賣」等都曾在社群貼文中標榜禾香鮮乳為小農鮮乳。雖難以確知相關通路和手搖飲品牌在使用禾香鮮乳與販售相關飲品前，對於該品牌實際上是否營運牧場的知情程度，但是消費者在看到這些宣傳時，多少一定會把「禾香鮮乳＝小農鮮乳＝單一牧場」聯想在一起。
位於台南的「雪克奶奶 手搖&奶昔飲專賣」於2024年7月10日在IG上po出該店家使用禾香鮮乳的畫面，並標上「#小農鮮奶」。（圖片來源：雪克奶奶IG截圖）
禾香的誠信受質疑 交易後持續對外誤導牧場為己有
成立於1983年、位在台南市佳里區的禾香牧場原為光泉鮮乳的契作酪農戶，後自創「禾香鮮乳」品牌，而禾香牧場原負責人李丞桂於2022年4月開始與高氏談牧場買賣交易，並於同年6月30日簽訂「牧場生乳買賣合約書」，載明高氏牧場接手牧場之後所生產的生乳由禾香收購，8月底高氏取得地政事務所核發的土地所有權狀，正式完成土地轉移，10月牧場正式由高氏運營，並於2023年3月6日正式取得畜牧場登記證書。
牧場交易之後，高氏與禾香之間僅有生乳供應買賣的關係，但是2024年2月5日，某電視台為了呈現某乳酪絲品牌的原料來自國產乳源，透過禾香聯繫希望至牧場拍攝，當時高氏以為只是牧場取景因而配合拍攝，但是後來看到節目露出的畫面才知道李丞桂女兒石少崴以牧場主人之姿出面受訪，進行講解、餵飼牛隻等拍攝，報導畫面看起來就像該牧場仍為李丞桂一家所擁有、且石少崴在牧場工作，但實情並非如此，有誤導消費者之嫌疑。
針對上述事件，高志信向李丞桂表達不滿，不僅誤導外界認為牧場仍為李丞桂所擁有，在禾香的官方網站上也未撤下牧場照片，使消費者認為禾香鮮乳為單一牧場的小農，然而李丞桂對此並未做出回應。
最終，高志信在2024年6月向公平交易委員會提出申訴，指出禾香於官網張貼不相符的牧場照片，且在各通路上以「單一牧場」誤導消費者自己是小農，透過公平交易委員會去函，禾香才因此撤下官網上的牧場照片，但目前在其他銷售平台上仍維持單一牧場相關的既有說詞，因此消費者仍無法正確判別禾香鮮乳品牌的生乳真正來源。
上述情況，《食力》也聯繫到李丞桂本人確認其他銷售平台上的資訊並不屬實，也坦承禾香現在的確已經沒有牧場、是向其他酪農戶收生乳來製作品牌鮮乳。李丞桂提及有計畫興建二廠，但經《食力》至台南市政府核發給禾香的農業用地作農業設施容許使用同意書上所載明的二廠現址查證，可見該地仍只是一片空地，尚未動工也無牛隻，因此確認禾香現況確實沒有自有牧場。
禾香宣稱預計要蓋的二場目前仍是一片空地，沿著左側道路前行即可到達禾香牧場原址（即現在的高氏牧場）。（張偉明攝）
小農不應成為分化消費者的工具 共同支持國產鮮乳才是重點
廣告不實的欺騙行為可能發生在店家對消費者，也可能發生在廠商對店家，雖然禾香在目前官方網站上並無標示其為小農或單一牧場，但就《食力》調查所知，禾香向契作酪農戶收購生乳已行之有年，在各販售通路上卻仍打著「單一牧場」的名號，疑有試圖樹立其小農形象之嫌，而在牧場正式賣出後仍持續對外營造牧場為其所擁有的假象，可能會造成廣告不實、欺騙消費者的行為。
然而，商家的誠信是一回事，消費者對小農鮮奶的迷思又是一回事。2025年紐西蘭液態乳零關稅進口的衝擊在即，國人不應將重點放在分化小農與大廠，而是面對進口乳品，「支持把關完整、品質良好的國產鮮乳」才是焦點。
本文意圖旨在揭露「禾香鮮乳」廣告不實之疑竇，並不意在否定其鮮乳品質、或否定其他單一牧場鮮乳對國內酪農業之貢獻。文章內容僅針對該品牌疑似宣傳不實之具體情況進行探討，希望能促進該品牌相關方面的改進。
「小農鮮乳」當初以與大廠品牌相對之姿而崛起，原是支持酪農、立意良善，不應該變成操弄的話題，淪為行銷跟包裝，更甚至是不實的包裝；小農也不是台灣酪農產業的解方，真正重要的，應該是所有酪農戶持續提升生乳品質、與乳品廠共同做好生乳把關，且讓消費者都可以安心無疑慮地選擇國產鮮乳。
禾香鮮乳上架通路除了眾多電商平台，也上架到全聯。（巫芷玲攝）
審稿編輯：童儀展、林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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