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仁健觀點》名畫〈橫臥裸婦〉為何會被蓋上黑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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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1世紀的地球村，美術館展示的裸女油畫，竟然會因被人檢舉而蓋上黑幕。這不是發生在中國，也不是伊朗或沙烏地阿拉伯，而是在台灣。

藍營說這代表教改失敗，造成台灣人的美學素養低落；綠營卻說這才是「中華民國美學」的特色。雖然從台灣史來看，這確實是黨國體制的遺毒；但戒嚴時代外省人的美學素養並不差，至少不比本地人差；只是為了把持政權而洗腦，所以幹下一連串遺臭萬年的蠢事。

戒嚴時代的外省畫家，例如丁雄泉、趙無極、席德進……都有知名的裸女畫代表作。張杰更厲害，大師不只是畫裸女，是一個又一個樂於為藝術獻身的靓女，拜託大師在自己身上作畫。而且這些美女都不是什麼小模、通告咖或風塵女子，而是一線女星。

這些寬衣解帶讓張杰在身上作畫的一線女星們，解嚴後最有名的是堂娜，戒嚴時最有名的則是李湘。年輕一點的鄉民，或許沒聽過李湘是誰？李湘是電影明星，淡江英文系畢業，在當時是高學歷藝人。

但這樣說鄉民們會更清楚：李湘就是《不夠善良的我們》女主角許瑋甯的婆婆，不是林依晨的婆婆喔！

2024年5月3日《自由時報》記者董冠怡新北報導〈「橫臥裸婦」戶外看板被檢舉 李梅樹紀念館蓋黑幕無聲抗議〉

「三峽區的李梅樹紀念館從4月27日至6月10日展出「春色無邊——初代台陽人的春日和鳴」特展，並於安溪國小側門對面、長福橋旁平面停車場門口，懸掛已故藝術大師李石樵的作品「橫臥裸婦」海報看板，引起部分民眾抗議並檢舉。

今天上午11點，館方已請廠商以黑幕完全遮住裸女的位置，並在黑幕正中央放上QR Code，掃描顯示「撤畫聲明」，象徵無聲抗議與宛如哀悼之意。

李梅樹紀念館日前分別於安溪國小側門對面、館方門口，各自懸掛一面〈橫臥裸婦〉海報看板；其中引發爭議的是安溪國小側門對面這一幅，看板與學校僅相隔一條馬路的距離，而且又是家長接送區，出入一定會看到。

原本裸女圖的位置，目前已用大型方塊黑幕遮蓋，若掃描正中央的QR Code，點開會顯示館方4月30日在臉書上發布的2千字『撤畫聲明』內容，而且諷刺的是，黑幕畫面左側便是『台灣畫壇最初的裸體畫撤回命令』剪報，不禁令人引發聯想。

『撤畫聲明』中，說明了展覽主題設定的初衷，源自台陽美術協會當年成立的宗旨，期望集結眾人心力，進一步普及美術思想，在秋季舉行的官辦美展之外，也能匯聚民間力量，以台陽展妝點台灣的春天，因此取名『春色』。

『無邊』則是象徵台陽90年來跨越不同時代的文化影響力，而且藝術本無涯，藝術家窮其一生追求「真、善、美」，也並無止境，故完全與情色無關。

選擇『裸女圖』作為主視覺，不是刻意要挑一張裸女畫搭配『春色無邊』的主題，而是看中作品本身具備的代表性，以及背後象徵的前輩們堅持藝術自主的時代精神。

李梅樹基金會執行長李景文無奈表示，已有民眾向海報看板上羅列的相關局處單位抗議，並轉達給館方，因為不想造成合作單位的困擾，只能『順應民意』遮住裸女圖。」

官方為何要找台陽美展的麻煩？

台陽美展是1934年由台灣畫家廖繼春、顏水龍、陳澄波、陳清汾、李梅樹、李石樵、楊三郎，與在台日本畫家立石鐵臣等人，於台北市舉辦的美術展覽，作品包括水墨、水彩、油畫、膠彩、板畫、雕塑等，又以西洋畫為主，因贊助者為礦商基隆顏家「台陽鑛業株式會社」，所以稱為台陽美展。

日治時代的台陽美展舉行了10屆，網羅了當時台灣第一流的美術家，也推動了「台灣新美術運動」。為了有別於每年秋天官辦的「台灣美術展覽會」（簡稱「台展」），台陽美展的展期都定在春天。

由於台陽美展受到「台灣文化協會」負責人蔡培火，以及「台灣地方自治聯盟」要角楊肇嘉等人的大力聲援，所以被視為台灣知識份子在反殖民上的文化表現。但也因此招來殖民者的仇視，總督府對台陽美展總是不斷找麻煩。

1908年生於台北的李石樵，1923年進入台北師範學校（今國立台北教育大學）就讀，受教於該校任教的名畫家石川欽一郎，開啟他的繪畫人生。1927年台灣舉辦第一屆美術展覽會，年僅19歲的李石樵即以〈台北橋〉一作入選「台展」。

之後在老師石川欽一郎鼓勵之下，赴日考進東京美術學校（今東京藝術大學）學習，1933年以巨幅油畫〈林本源庭園〉入選「帝展」，之後再度入選帝展、台展，確立其畫壇聲譽及地位，更獲得第一位日本新文部省美術展覽會「免審查」資格的台籍畫家。

〈橫臥裸婦〉為何被日本當局禁展？

1936年李石樵就是以這幅〈橫臥裸婦〉，參加第二回台陽美展。雖然他的畫家身分已是「免審查」，但他的畫作卻被總督府以「風紀上不適切」的含糊理由，下令禁止展出。消息一出，隨即引發軒然大波，輿論沸騰。

台陽美展是本土台籍藝術家所創，與殖民者所舉辦的官式台展對立，這樣的「政治不正確」，才讓總督府施行差別待遇。因此裸女無罪，台灣人的身分卻有原罪，總督府故意找麻煩，藉以打壓台灣知識分子逐漸興起的自決意識。

雖然〈橫臥裸婦〉被禁展，但李石樵並未屈服，之後幾年的台陽美展，他依舊展出多幅裸女畫，其他會員如李梅樹、陳澄波等人也呼應，相繼展示裸女畫，藉著集體挑戰官方禁忌，凸顯台陽成員們「公民不服從」的態度。

日本殖民當局的台灣總督府，文明程度還是高於戒嚴時代的國民黨。之後8回的台陽美展，就不曾再出現類似的刁難事件。1945年二戰結束，國民黨竊據台灣，李石樵受聘於師範大學美術系，任教直至退休。看似尊榮依舊，實則處處刁難。

李石樵的〈三美圖〉火柴盒為何被禁？

1977年華南銀行想把藝術融入企業贈品中，於是徵求到李石樵的〈三美圖〉、廖繼春的〈風景〉與楊三郎的〈思暮〉3幅畫作，作為1組3款宣傳火柴盒的主題。

李石樵的〈三美圖〉，源於希臘神話和雕刻，而拉斐爾的〈三女神〉，就是類似的取材作品，這類畫作大多是三個裸女拉手搭背、各自展現正、反、側的的構圖方式。不過李石樵的〈三美圖〉畫的不是搶奪金蘋果的希臘女神，而是現代女人。

但跟這次的〈橫臥裸婦〉被人檢舉一樣，〈三美圖〉的火柴盒剛製作完成，台灣省政府與高雄市警察局就發文警告華南銀行，有人檢舉他們印製色情火柴盒。華南銀行也不想惹麻煩，就停止發行且回收〈三美圖〉火柴盒，1組3款從此就少了1款。

1982年11月「中山文藝創作獎」西畫部得獎者，作品在台北國父紀念館展出時，宜蘭籍的畫家吳炫三，以及台南籍的畫家陳輝東，因為得獎作品素材為裸女就遭禁展。

戒嚴時代台籍畫家的裸女圖，即使得獎了仍然禁展。外省籍畫家卻在鎂光燈前，讓一線女星公開寬衣解帶，在裸女身上盡情揮毫。

當年這樣的差別待遇，政府樂得不管，媒體視為美談。如今會出現名畫〈橫臥裸婦〉被蓋上黑幕，誰說「轉型正義」不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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