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值當道！台大兒科醫師真心告白：重症救命新血5年減半，誰還願意徹夜守護孩子？
全台灣醫院都缺兒科住院醫師，連台大醫院都需要拍影片幫助徵才。當「CP值」成為醫學生選科的唯一考量，該影片中的小兒遺傳科主治醫師蔡孟儒、小兒內分泌科總醫師葉晉銘感慨至深，他們希望現在的醫學生可以問問自己3個問題。
2016年選科時，台大醫院小兒遺傳科主治醫師蔡孟儒毫不猶豫選了當時超搶手的兒科。有時寶寶血氧忽然掉很低，她跟總醫師徹夜未眠守著，主治醫師也會趕回來幫忙，大家想盡辦法把血氧拉回來；等到寶寶順利出院，還會幫忙辦慶生會。
當時沒有工時保障，值班天數多且隔天要繼續上班，很需要義不容辭的團隊情誼。蔡孟儒在台大雲林分院值班時，每個月有4～6天，加護病房、一般病房、急診、產房只有她一個兒科醫師。連續遇到狀況不好的早產兒出生、產婦忽然命危，最高紀錄同時有4、5個兒科學長姐半夜被醫院call回，沒有酬勞，大家只希望把小孩照顧好。
全台灣各大醫院的兒科住院醫師缺額，已經連續6年招不滿，許多醫學生老早就不考慮兒科。台大醫院小兒內分泌科總醫師葉晉銘觀察，以前是去過臨床才會比較確定選科，現在資訊發達，8成醫學生畢業前就聽太多「CP值」至上的論調，每個人都能對兒科來幾句時下最流行的酸言酸語。在這種氛圍下，學生根本不想進一步了解，早早就把兒科這個選項刪掉了。
為何還有人願意留在兒科努力？
新冠肺炎疫情爆發那年，蔡孟儒是總醫師（住院醫師第5年），而葉晉銘正開始住院醫師訓練。蔡孟儒覺得學弟妹都很聽話，學長姊也很幫忙，排班不困難。葉晉銘當年則是同屆照顧兒童專責病房最久的一位住院醫師。
疫情期間診所冷清，醫院爆滿，醫院兒科醫師難得收入優於診所，加上防疫的成就感，葉晉銘心情很踏實。不過，隨著年資增長，他逐漸成為「夾心餅乾」般的總醫師，面對到蔡孟儒當總醫師時從未遇過的問題：常常有人要離職。
離職理由千奇百怪擋不住，重症人才少一半
每當有離職風聲傳出，葉晉銘就要去找人懇談，想辦法處理各種令他難以想像的離職理由。嫌薪水低，用小兒科績效為他加薪；不想在大晨會報告，總醫師幫忙報；覺得加護病房太累，就多安排普通病房。結果都是白忙，1年內4個人離職，慰留成功率是0。
兩人相差不過5屆，蔡孟儒同屆有13個兒科醫師，7個選擇兒童重症相關次專科，到葉晉銘這屆只有3個。他們很難想像，5年後還有幾個學弟妹會願意為了早產兒，在沒有值班的深夜趕回醫院。
接受採訪這天，葉晉銘剛結束一夜值班與一個上午門診跟診，累歸累，但他更心疼連續工作將近72小時的小兒胸腔科同事。「如果薪資有雙倍，我覺得那些人都會留下來，」他說，「兒科重症月收入跟在診所開感冒藥一樣，不合理啊。希望循序漸進，從最缺人的重症兒科開始加薪。」
女兒早產那天，懂了堅守的意義
蔡孟儒來自嘉義，葉晉銘來自台南，家人都時常關切，什麼時候可以回家開業？但他們都還不打算離開。
蔡孟儒近年明顯感受到更多生病孩子集中到台大，她每個月在台大雲林分院的2天門診，早上9點開始，要到晚上9點才看得完。雖然很累，但她捨不得不去，「我沒有什麼遠大理想，只是想要把每個孩子照顧好。」
葉晉銘升格新手爸爸之後，家人更常關心他何時返鄉。他們以為兒科醫師就是在診所裡看感冒，完全不知兒科醫師還要照顧早產兒、心臟病童。至於深夜離開被窩，回加護病房守護孩子的甘苦，有時連同樣是醫學院的同學都不理解，只有自己能體會。
「值班的日子，人容易浮現離職的念頭。但這有點像生小孩的痛，生完又忘記了，」葉晉銘說，當疲累消散，會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對的事，因為有人需要你。想起去年女兒31週早產出生，他紅了眼眶。葉晉銘深知，有一群兒科醫師願意在深夜堅守崗位，幫孩子度過難關，孩子的未來會不一樣；要是遲遲等不到人，結果不太好了。
CP值與風涼話當道，兒科醫師未來還剩多少？
但如今，醫學生選科時除了「CP值」，選科還能根據什麼？蔡孟儒覺得是熱忱。畢竟專科各有甘苦，至少要有一點熱情和喜歡，才可以走得比較久。
葉晉銘則建議醫學生，想想當年自己跟面試官講了什麼？你喜歡你所面對的病人嗎？如果當醫生賺不了大錢，還有什麼價值是可以賦予自己的？
訪談結束後，蔡孟儒和葉晉銘要趕回去上班，卻忍不住在一面牆前停下來聊了幾句，牆上是每年完成兒科訓練的醫師名字，「某某學姊，她超熱愛早產兒，7點半查房，她6點半就來看病歷…真是女神般的存在，每次出場都覺得她在發光！」蔡孟儒的眼睛也閃著光。
在眾人沉睡的夜裡，這些兒科重症醫師往往都還在奮鬥，為了那些在半夜3、4點需要他們的小生命。他們，從來沒有忘記自己從醫的初衷。但未來呢？
（本文諮詢專家：台大醫院小兒遺傳科主治醫師蔡孟儒、台大醫院小兒內分泌科總醫師葉晉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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