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變都沒關係,只要食物的味道沒變就好。」
已經退休的阿狗切仔攤二代老闆娘,端坐在舊攤前當門面,向來往的老主顧打招呼,「阮已經搬到隔壁了」,見到熟悉笑容,裹足不前的來客這才放心按下自動門開關,四處張望後,低頭用手機掃描桌上的QR CODE點餐,直到沾上醬料的招牌粉腸、大腸入口,舌尖傳來熟悉味道,一顆懸著的心才算放下來,不管怎麼變都沒關係,只要食物的味道沒變就好。
屏東觀光夜市是屏東小吃文化的門面,其中,開店85年的阿狗切仔攤傳承三代至今,是少數幾家招牌老店之一,阿狗切仔攤已經成為一種在地小吃的集體意識,一到攤位,各自選上喜好的黑白切,加點一份炒米粉或肉丸當主食,再配上一大碗免費大骨湯,銅板價也可滿足五臟廟。
提起夜市的阿狗,老屏東人很少不知道,這家老店是由一代老頭家蔡春發以推車在民族路周邊兜賣開始,二代的蔡清江、蔡劉素娥在夜市扎根,如今交棒給第三代蔡明佐、孫麗英夫妻,攤上的食材像是黑白切總匯,舉凡豬肝、豬皮、豬肺、豬牙齦、豬心、豬舌頭、大腸頭、生腸、小腸、軟管、嘴邊肉、三層肉……琳瑯滿目,但,砧板上最顯眼的依舊是粉腸與糯米腸,因為這可是每桌的必點。
三代老店 來客川流不息
老攤打烊時間從最初的清晨3點、清晨1點、深夜12點、11點到現在的10點半,不管是哪個時段,來客總是川流不息。
為應付每日所需,後場備料區成為一級戰區,每日清晨四點兵兵乓乓聲音就在後場響起,媽媽部隊們忙著處理溫體肉品與豬雜,孫麗英說,衛生乾淨是重中之重的準則,得靠繁瑣工序才能換來鮮度與美味。提味的醬油膏、薑醋、辣椒醬等蘸醬,讓切料滋味更上一層,當然,這般重要的存在不能假手他人,款款是自製鮮貨。
人稱「娥娥」的二代闆娘蔡劉素娥回憶,早年公公未起店名,後來因為另一半蔡清江外號是「市區裡的黑狗兄」,每回大夥想吃好料,就會到夜市28號攤找阿狗仔,這個鄉土又親切的名號就此不脛而走,比本名更紅的阿狗成為自家招牌上頭那隻吠著「旺」的狗狗。
只是誰也沒料到,早是生活日常的老店突然「不見了」,令老主顧嚇一跳,只不過,阿狗切仔攤不是搬家,反而擴張領土,在原攤隔壁闢了新空間,改以店的樣態來經營黑白切攤。
帶點和風感的攤位,以白底黑字的SLOGAN寫著「日炙風篩成好味道」,冰櫃櫥窗清新明亮,自動門一開,冷氣迎面而來,桌上貼著手機掃碼讓顧客點餐,結帳可用LINE Pay付款,抬頭看,竟然是屏東地圖,唯一不變的是供人喝到飽的湯桶還留在老位置。
只是不少老主顧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來到截然不同的新店面,一時間摸不著頭緒,還是習慣用點單,對菜單新增項目也敬謝不敏,不過,年輕人或觀光客的接受度就高多了,三代掌門默默從旁觀察著改裝前與改裝後的異與同。
明明老店高朋滿座,第三代掌門依舊力排眾議,堅持讓露店的攤頭進化為現代店面,如今,改裝一年的阿狗切仔攤即將「度晬」,總算熬過最黑暗階段,至今回想起改裝頭一天的滑鐵盧慘況,那種痛感至今還很鮮明。
「不是因為不好而改變,而是希望改變後更好」。三代掌門蔡明佐說出自己的企圖,接手10年的他認為,老店安逸太久了,若要活下去必須未雨綢繆,因應時代需求而改變,「唯有提升戰力才能降低風險」。
大學念觀光的蔡明佐說,在學期間打過各式各樣的工,獨獨不做餐飲,因為從小到大做到怕,原以為自家攤子是夕陽產業,自己避之唯恐不及,媽媽也不希望他做得這麼辛苦,盼他找份輕鬆點的工作。但隨著眼界漸開,他赫然發現自家的攤位其實是塊寶,純手工+古早味+私房菜=獨一無二,食物不輸坊間套餐,價格卻只要銅板價,他帶著「不服氣」回家,邊做邊學,慢慢設計起古早味套餐。
老店翻新這一役籌備數年,沒想到疫情在啟動前發生,大疫當前,計畫緊急喊卡,僅順勢開辦外送服務,當疫情減緩後,大環境丕變,蔡明佐觀察外送店家的倒閉數目驚人,給了他當頭棒喝,他認為,「老店要想活下去就得跟高手比」,於是去年過年跨出第一步,沒想到出師不利的跌了一跤。
趁著午後二時,店內人潮最少之際,三代的蔡明佐、孫麗英坐在舊攤桌前,回顧這一年轉型的慘烈。他苦笑搖著頭說,原本的如意算盤是過年期來客數多,只賣特製套餐,沒想到新菜色、新流程、新店面直接上陣,未曾演練讓工作團隊手忙腳亂,來客更是無法接受,混亂狀況不是一個慘字了得,當時父親與弟弟擔心新做法太躁進,連夜將一切恢復原狀,攤頭也搬回隔壁。
試跑慘遭滑鐵盧 成黎明前的黑暗
這一次堪比滑鐵盧,重挫了蔡明佐的雄心壯志,身處風暴中心的蔡明佐沒想到自己籌畫多年的轉型,竟然試賣一天就戛然而止,「當天我就不想改了」,只是冷靜過後,他明白改變仍是一條非走不可的路。
蔡明佐分析,這個攤子的團隊成員以家族人力為主,每到假日人潮多,大家就準備吵架,加上員工年齡漸長,招募不到年輕人,而此時的屏東大力發展觀光,外地遊客愈來愈多,諸多原因考量下,蔡明佐在半年後捲土重來,即使箭在弦上,老父親依舊擔心一生心血付諸流水,不希望他把店面裝潢得太新潮、太漂亮。
蔡明佐一人對上一整個家族,展開了拉鋸戰,最後,店面保持乾淨明亮,但,核心價值依舊保留。
在蔡明佐眼中,父親有個超強能力,就是面對三教九流的來客,都能給予適度的應對,其中,最重要的價值是對客人的尊重,即使遇到經濟弱勢者,也會在不損其顏面下,端出足夠分量上桌,這是屬於阿狗的人情味,無論如何都不能變的味道。
但在菜單調整上,除新的套餐組合外,另增每日湯品、玉子燒、蚵仔、特色沙拉等新款,蔡明佐說,新菜走得是台菜風,以套餐裡的小缽來說,有點像是辦桌的冷盤,舉凡鰻魚、烏魚子、柿餅鴨肉都曾上桌,而湯品之一是魷魚螺肉蒜湯,不管做什麼變化,都力求保持台味。
最重要的是,原本的切料和免費湯品始終未變,蔡明佐說,更新菜色只是要給客人「多一種選擇」,而非整個換新。目前約有2到3成顧客點的是套餐,證明高CP值的套餐已經開始被接受。至於點餐方式也是新舊並陳,客人可以勾單,也能掃碼點餐,店內則有燈號顯示取餐通知,至於結帳也多了街口支付、LINE Pay。
人是習慣的動物,用餐環境、方式與價位的改變之初,是黑暗的陣痛期,但,一年下來,主顧開始習慣,如今坐在冷氣房裡用餐時反而說,「你們早就該改了」。
蔡明佐坦言,這一波改變雖然流失一些家庭外帶客,但上門的年輕陌生臉孔變多了,攤子的總營業額沒變,利潤卻變薄,即使如此,卻買了一個走向未來的機會,現階段目標是希望能讓阿狗切仔攤成為遊客裡必訪的口袋名單,那麼這些挫敗與付出都是值得的。
阿狗切仔擔
營業地址:屏東縣屏東市民族路57號(屏東觀光夜市內)
營業時間:10:00–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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