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上田和男(硬搖盪創始人,日本調酒界教父)
雞尾酒也能反映出調酒師的心性?
調製雞尾酒所必備的技術,能夠反映出調酒師的心性。如欲培養這樣的心性,就必須與雞尾酒的酒譜對話。
以名為「側車」(Side-Car)的雞尾酒為例,首先,應思考該如何讓它變得更加美味。究竟如何調製,才能令側車感到開心?待抱持著這樣的心情後,再開始深入思量其標準的2/4、1/4、1/4酒譜。
雞尾酒一定是某個人所創作的,所以應當思考創作者的想法,例如他是抱持怎麼樣的考量,為了追求什麼,才調製這杯雞尾酒的呢?對於該雞尾酒被創作出的時代和情景,也應當有所瞭解,並且認識其逐漸受到歡迎時的樣貌。也需衡量自己的心能夠與之磨合、融合到什麼樣的地步。換言之,請時時將標準酒譜可接受的調整範圍牢記在心,再調製出具個人風格的雞尾酒。這些程序非常重要。
我們經常會聽到針對某些調酒師的評論,譬如,某某人的馬丁尼好厲害、某某人的側車與眾不同等。就如同剛才所言,這都是因為這些調酒師總是心繫於調製出更好喝的作品,並致力打造符合個人特色的雞尾酒,進而成功地在大家心中奠定其雞尾酒的特定形象。
想創作獨一無二的雞尾酒 依照酒譜照本宣科是無法做到的
倘若只是依酒譜照本宣科地調製,就無法產生自己專屬的風味。對於該怎麼做才能調製出更美味的雞尾酒,不如以自己的方式向雞尾酒詢問。如此一來,自然就會於其中加入某種自己特有的調整。就算還沒有浮現出明確的樣貌也無妨,只要以這樣的心情調製,即使同樣是2比1比1的雞尾酒,也絕對會呈現出有別以往的風味。
不過請切記,首要還是需擁有正確調製基本2比1比1側車的能力。假如不具備此基本中的基本能力,其他也就不用說了。要能夠正確地調製標準酒譜,往後才有辦法有效利用對雞尾酒抱持的情懷。
調酒師的專注力該如何培養?
關於專注力,我經常會用「用心」一詞來表達。讀者說不定也曾被說過「你工作不夠用心唷~」「神經請再繃緊一點」。運動時,也同樣會聽到這類關於專注力的話語。志氣與精神非常重要。
在雞尾酒的技術當中,尤以攪拌法,最常聽到有人表示不知道該怎麼操作才能調製出美味酒品。對我而言,這關乎著操作者的用心與否。根據對於「那怕是只進步一點也好,怎麼樣都想讓酒品更美味」的專注程度,以及渴望達成此目標的程度,所呈現出的風味可能大相逕庭。少了這種心情,無論調製出的雞尾酒外表再怎麼光鮮亮麗,味道也不會好。對於調製美味的雞尾酒,如何日積月累地培養這份心情至關重要。
那麼,所謂的用心,具體指的是什麼呢?答案因人而異,不過,理解成為自己喜歡的顧客(戀人也可以)調製雞尾酒般地投入感情,應該是最淺顯易懂的解釋之一。於這種情況下,或許最能夠調製出令人驚豔的出色雞尾酒,因為,此時你所抱持的心情最特別。
自己在什麼場合能夠感受到那樣的心情?是否能抓住感受那份心情的機會?只要能找出這些問題的答案,就可以掌握用心的訣竅。因為,只要重現那份心情就可以了。
視個人的程度而定,在不知不覺中,自然地集中精神於工作裡的情形不在少數。自己能否意識到自己正在用心操作,就等同於自己能否感知雞尾酒在風味上的差異。如果可以體認到自己因感動而不自覺顫抖的那份感覺,只要不斷將其重現心頭,用心完成的作品等級也會越加提升。很遺憾地,關於用心這件事,若無法自己感覺到,就沒有辦法繼續保持下去。今後在工作中,應該還是會有感覺到的機會,請努力在每一次的工作中保持那樣的心情。這點與調酒技術能夠提升到什麼程度息息相關。
了解客人是誰很重要:要想著為他調製專屬調酒
當我站在吧台前調製雞尾酒時,總是會確認飲用者為何人。像是不知道喝的人是誰這種不用心的狀況,一次都沒有發生過。只要想著:「我是為了那個人調製這杯雞尾酒。」就能夠進入用心的狀態。有目的性的調製,以及瞭解目的是什麼,對於提升調酒技術都會有幫助。
努力以上述心情調製雞尾酒是一切的開始,假設一整天總共調製出50杯雞尾酒,就算其中只有一兩杯成功進入那樣的心境也沒關係。倘若沒有那份心情,即使花一輩子調製出上萬杯的雞尾酒,不只無法錦上添花,也搞不出其他名堂。這就是培養專注力的基本方法。
讓雞尾酒更美味 首先要了解顧客喜好的「讀舌術」
這裡提到的舌,指的是顧客的喜好。瞭解顧客喜好,在追求雞尾酒的美味上絕不可或缺。「假如能讓顧客開心,我們也會開心。」這是在接客服務業界經常聽到的話語。其實不只待客服務業,所有服務業都適用,對於調製雞尾酒,這同樣至關重要。不論所調製出的雞尾酒多麼完美,如果無法讓重要的顧客喝得開心,那就沒有任何意義。
若能知道某位顧客認為酒精濃度高一點比較可口,就可依此調製;對於偏好甜味的顧客,辛辣口感就無法使其感動。能夠如此依照個人對口感的喜好來調整,正是雞尾酒的優點。生前有「馬丁尼先生」(Mr. Martini)之稱的知名調酒師今井清先生曾說過,每種雞尾酒都有四種酒譜:標準酒譜、當時流行的酒譜、調酒師自創的酒譜,以及根據顧客喜好的酒譜。
因此,我認為在調製雞尾酒時,原本就能進行某種程度的調整。依照顧客喜愛的口感做調整,更是優秀調酒師的專業本分。曾有位男性顧客到我的店裡點了一杯城市珊瑚(City Coral),但是我向其推薦了另一款雞尾酒,因為在考量到他的喜好後,我認為無論怎麼調整城市珊瑚的酒譜,都無法讓他感到美味。一種米養百樣人,不管再怎麼出色的雞尾酒,都不可能讓所有人都喜歡。我們能使顧客感到滿足與否,關係到我們能否獲得事業上成功。瞭解顧客喜好,並為其精心挑選適合的雞尾酒,同樣是我們的重要工作。
理解經典雞尾酒的酒譜 再努力加上原創性
先確實理解經典雞尾酒的基本酒譜,再努力做到能夠展現自己的原創性。總有一天,你就能在往這個方向努力的延長線上,找到專屬於自己的原創雞尾酒。
近年有不少積極學習、年紀輕輕就獲得比賽冠軍的人。這雖然是件好事,但另一方面又覺得有些可惜。這樣的調酒師,在還未完全熟稔經典雞尾酒的情況下,就已經在比賽中拿下勝利,那麼不是一輩子的步調都被打亂了嗎?我不自覺會這麼想。我認為唯有在腳踏實地鞏固好基礎之後,才能夠展現出原創雞尾酒。即使是曾在比賽中拿到好成績的人,也應當先練熟基本的經典雞尾酒,再創作自己的雞尾酒。這點十分重要。
如同花道、茶道 也存在「雞尾酒道」嗎?
我經常在想,日本人所調製的雞尾酒中是否也存在著「道」。於我們的生活周遭,日本自古以來的習慣和儀式比比皆是。例如花道、茶道、柔道、劍道等,每種道皆有其禮法。若是認真地探究雞尾酒,我覺得其中同樣存在著道。
日本人對於「道」,擁有窮其究竟的獨特感性,而且具有認真、一絲不茍的國民性,也許是受到這些要素的影響,使得日本人所調製出的雞尾酒逐漸自成一格。
於日本,雞尾酒是從戰後開始普及化,而在近70年後的今日,來自歐美的雞尾酒或許已經在奠定日本獨特風格的道路上,說不定,日本還是全世界最以雞尾酒該有的樣子飲用雞尾酒的國家呢。因為,日本不正是頑固恪守著雞尾酒的姿態,不斷追求雞尾酒美味的國家嗎?
歐美人士重視的是結果。最近日本似乎也越來越受到此影響,然而日本人對於過程和程序皆十分重視,並且也會將其列入評量,如此猶如本質般的國民性仍舊根深柢固。不論結果為何,都會盡全力去努力,從其他角度來看,這也是好事。
雞尾酒調製也是一樣。因為調製者散發的感覺,而令雞尾酒更顯美味,不也是一種感性。不只是雞尾酒本身的味道,就連調製過程也精確講究,並且流露出傾盡全力的態度,這些皆攸關成品的美味程度。尤其,雞尾酒是能夠瞬間滿足六感,並使人感覺享受的藝術,因此,就連眼、耳、鼻所感受到的美味,都必須確實顧及。
人類用以進行味道最終判斷的是大腦。感覺很好吃的東西,實際食用後,通常都會覺得好吃。雞尾酒也是同樣的道理,令人覺得應該很美味的酒品,喝的時候大多能感到美味。不過,讓人覺得可能會很難喝的東西,喝了之後,美味程度也會大打折扣。
「雞尾酒之道」在於所有調酒的消費體驗
因此,日本的調酒師非常重視調酒過程。令人感覺美味的工夫所能做到什麼程度,成了決定最後風味的關鍵。
顧客從打開店門、坐上吧台、點酒,直到雞尾酒上桌為止的所有體驗,皆影響雞尾酒的風味。當聽到有人說那一家店的雞尾酒似乎很美味時,很有可能是因為那家店給人一種「只要踏進店裡,無論端上什麼酒都會好喝」的觀感。
不僅僅是調酒師在調製雞尾酒時的舉止,就連所謂的人格特質也息息相關。顧客對於調酒師的清潔感和人格特質的感覺十分敏銳。舉凡服裝、用字遣詞、眼神、新鮮感、專注力等,皆關乎顧客最後感受到的風味。
於初次造訪的店家內,如果有「我不希望是這位調酒師為我調酒」的心情,對顧客而言,所調製出的雞尾酒一定不會好喝,往後也不會想再次光臨。鞠躬盡瘁、傾盡全力的調酒姿態,會使雞尾酒更添美味。
儘管已一再強調,但這裡還是再重申一次:最終風味的決定權掌握在顧客手中。無論我們怎麼努力,只要顧客覺得難以下嚥,一切就到此為止。請務必認知到,自己所調製出的風味沒有絕對。
電視上經常有關於頑固拉麵店或壽司店的介紹。有些店是經營者決定一切,對其決定無法認同的顧客,他們也不歡迎。假如是某種名產,或許可以這樣,但其實這有違常理。
調酒師絕對不能過於自信
覺得自己絕對正確的自信固然重要,但是過度自信卻是大忌。對於雞尾酒道,這是最關鍵的重點:千萬不可傲慢自大。就算在比賽中成為日本第一也沒什麼了不起,在顧客面前都是另外一件事。思考如何調製出讓顧客開心品嘗的美味雞尾酒,是調酒師最重要的工作。請務必將此觀念深植腦海。
若想精通雞尾酒道,這是最決定性的心理準備
如同自古以來的日本相撲道,「心技體」之於雞尾酒道同樣不可或缺:不過度自信的心,讓「即使只是略為加分也想使雞尾酒更美味」的願望得以實現的技術,以及能夠支持上述兩者的身體,也就是說,健康非常重要。
我們的工作,經常會用「一生僅此一次」來形容。不僅是說明雞尾酒的調製屬於瞬間藝術,也指出我們與顧客的相遇同樣是一生僅此一次,因此必須竭盡全力不要出現休店的狀況。倘若很容易生病,身體不健康,不但心情會變得扭曲,專注力也難以發揮。切勿飲酒過量,一定要管理好自己的身體狀態,常保健康。
說了這麼多,總結就是請注意健康,鞠躬盡瘁、傾盡全力地工作。如欲達到雞尾酒道的最高境界,最重要的就是這樣的態度。
內容來源:《日本調酒教父經典之作:上田和男的雞尾酒技法全書》,積木文化
【飲酒過量,有礙健康】
審稿編輯:林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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