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深冬有到不了的遠方，幸而所到之處與所遇之人，總能帶來預期之外的美好。
有時候，旅行也是一場聲勢浩大的告別。
隔著火車不甚乾淨的窗，陽光斜斜切了進來，不燙人也不灼目，月台地面落下一塊一塊的陰影，Salzburg 的站牌彷彿被撒了光輝，我隨手拍照，告訴即將見面的朋友，我已在這座晴好的城市落腳。
薩爾茲堡的新年禮物
我們預定相同的青年旅館，上下舖的房型因男女而區分樓層，朋友比我快速安置好行囊，下樓去了似酒吧的餐廳。我瞇起眼睛，在不敞亮的空間內找到他時，他正自然嫻熟的與其他人聊天，我失笑，時隔三年未見，他還是年少的模樣，陽光且明媚，與對方碰了碰酒杯，抬眼見我走近，於是給我騰出些許空間。聽見美國男生分享牆上張貼的跨年聚會資訊，旅館的工作人員組織了活動，將會帶著在指定時間至門口集合的我們，在馬卡特橋 Marko-Feingold-Steg 參加煙火秀。獨旅養成的習慣之一是深夜不逗留，但是，此番有男生朋友陪同，理所當然不能錯過。
跨年夜的薩爾茲堡餐廳燈光稀疏零落，我們遊走城市中心兩圈，勉強選定一間中式的店家，只是興許營業尾聲，主打的套餐都售罄，最終是所費不貲但僅吃上簡單粗糙的一餐。距離返回集合地點還有點時間，我拉著朋友陪我體驗歐洲常見的室外滑冰場，可能是忘了學生時期在長野縣的滑雪經驗，我無數次摔得狼狽不堪，跌進厚重的雪裡不疼，只是，此時此刻，踉踉蹌蹌的，若是跌倒了，不光是疼痛，還很丟臉。朋友聞言倒是意外坦然，相比我滑稽的前行步伐，其他人大多是行雲流水般地順風滑過，朋友猖狂大笑過後，仍然不忘回頭耐心等我。這也能稱上年末的新突破了。
與陌生人成群結隊的目的地是跨年煙火秀這件事令人觸動。有人輕裝出發，握著啤酒罐，嘻嘻鬧鬧著，有人裝備齊全地拎著腳架，駕輕就熟的模樣，大約是喧鬧驅散了入夜的冷意，困住了容易在凜冬竄出頭的寂寥，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等待的時間不長，氣氛鼓譟了這場盛宴，異口同聲的倒數，三、二、一──新的一年熱烈的來了。
最澄淨的湖泊──國王湖
跨年後的清晨我們踩著時間線轉乘公車出發國王湖，稍嫌缺憾的是，遊船僅有4月至10月會抵達國王湖上湖，於是搖搖晃晃地，我們只能停駐在下湖區的聖巴爾多祿茂教堂 St. Bartholomew's Church，也就是紅洋蔥教堂。漫天的雪景在雨後顯得灰白朦朧，飄行的船不大，但不會讓人搭乘時頭暈不適，大約是頻率像極了在搖籃床內，起初我還跟其他人一樣興奮地將沿途的風景拍照留念，不知不覺眼皮打架，暈乎乎地睡著。被朋友喊醒時，我摀著乾澀的眼睛，迷糊跟著下船，遍地的白雪因為潮濕的雨氣已經變硬，彷彿剉冰似的，一時間忽略這點，我讓朋友替我錄下躺進雪裡的影片──浪漫是沒有的，倒進硬邦邦的雪霜地，我嗷嗷哭喪著對朋友說：「好像扭到脖子。」
俯瞰整座城市──薩爾茲堡要塞
留在奧地利的最後一晚我們終於捨得努力早起，悠悠哉哉前去薩爾茲堡要塞，城堡矗立於舊城區的山丘上，近乎是於城內的任何地方抬頭都可以看見它偉岸壯闊的身影。薩爾茲堡要塞不光是堅實的防禦堡壘，同時也承載著城市的文化歷史，見證幾個世紀時流中薩爾斯堡的發展，從皇室居所的保存、宗教信仰的傳承至藝術的收藏。
在那樣的制高點上，薩爾茲堡要塞可俯瞰整座城市，遠遠可見卡比地廣場上的大金球，其中也留存了世界上最古老的登山纜車，只是冬季維修，我們只能徒步而上，但也不過三十分鐘的時間。沿途停停走走，我們可以從各個角度看薩爾茲堡的城市景，興許是因為深冬，路上沒遇到太多人，倒像是我們獨享了這座城堡的沉靜與悠遠。
於《克林索爾的最後夏天》記下那樣一段話：「從此以後我們再也沒有相逢，但是被你改變的那部分的我，會代替你，永遠陪伴我。」還記得離開奧地利前，我匆匆寫了明信片寄出，落筆前打了滿滿的腹稿，真正握筆的當下，卻又覺得不論怎麼寫都詞不達意。如何總結這三百六十五個日子，歲末再臨，有朋友陪同的幾個日子，像冬日可貴的陽光，期許未來的自己，可以有這份長存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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