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莞欣 攝影／影巷26號
編按：72歲的作家陳艾妮，2020年因疫情自上海返台定居。在嘗試過一段時間的退休生活後，她發現比起遊山玩水、休養生息，自己更愛盡情發揮才能，做喜歡的事。她搬進淡水老屋，開始天天看風景、寫作、作畫的愜意生活。她鼓勵大家，想快樂，就要改變自己生活的環境、每天做的事和來往的人。
採訪這天，作家陳艾妮煮了一桌菜，在她淡水新家招待我們。煎蛋的無毒韭菜是好友的心意，鮮魚則是裝修工人釣來送她。河岸微風從窗外吹來，為室內注入自然的氣息。餐桌旁即是她寫作的書桌，一旁擺著她正在繪製的畫作。她很滿意現在的生活：「我天天欣賞觀音山、淡水河，看夕陽如看電影，沒有一天的雲和天空是相同的。」
2020年，一場突然爆發的疫情，讓陳艾妮結束在上海的事業回台定居。過往總是高速運轉的她，生平第一次體驗到無事可做的滋味。身邊的朋友勸她，為何不趁機好好休息？於是，她試著遵循他人的建議，過起所謂的「退休生活」：聚餐、旅遊、當志工、上教會、去舞蹈班和歌唱班……。
然而，理當悠閒自由的退休生活，反倒讓她疲憊不堪。她直言，「我就是不喜歡這些事！」於是，她開啟了一連串的改變計畫──將退休的念頭逐出腦袋，祈願上天給她一個美好的環境，可以做自己真心喜愛的事。2021年3月，她買下淡水河岸的老屋，實現了這個願望。
「我鼓勵大家，如果你不喜歡現在的生活，就要換！換生活環境、換交往對象、換你做的工作。」一輩子衝勁十足的她，即便年過70，仍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人生2次按下暫停鍵的啟示！停滯不動的生活無法讓人快樂
其實，早在50歲時，陳艾妮就曾萌生退休的念頭。當時的她，已是著作等身的知名作家、談話節目的常客。不過，她坦言自己對新科技頗為抗拒：「我不用手機、稿子全部手寫，比傳真機更高階的科技我都害怕。」她想，既然遲早要被時代淘汰，不如在成就輝煌時下台吧。
(imgalt)辯才無礙的陳艾妮，過去常受邀上談話節目、四處演講。（陳艾妮提供）(imgalt)
沒想到，一有退休的念頭，她的身體先崩盤了。心悸、盜汗、失眠、憂鬱、熱潮紅……更年期症狀嚴重影響她的身心，更讓她在半年內胖了10幾公斤。到醫院檢查，指數卻一切正常，找不出明確病因。「我笑不出來，世界變成灰色的。那段時間讓我明白，人如果不健康，活著就是折磨。」
她開始改變作息、調整飲食，靠著泡溫泉、做瑜珈、大量走路舒緩不適。同時，她也恢復工作，持續寫作、演講。半年過後，她不只瘦了20幾公斤，甚至連運氣都變好，「我做任何事都很成功。這給了我一個教訓，我腦子裡沒有退休這2個字。」
直到62歲那年，一則先生的負面新聞，讓陳艾妮的事業在一夕之間停擺。她手頭上的通告紛紛被取消，先生1年後也因抑鬱而心臟病發離世。她轉往上海發展，到處演講、旅遊，重新經營生活圈。疫情前，她已計畫推出線上課程，連攝影棚都規畫好了。但2020年初，她返台過年，卻從此回不了上海的家。
春節期間，她看到封城、停航新聞，判斷疫情一時半刻不會結束，立刻請上海的鄰居幫忙搬家。12箱衣服、整屋子的家電、各式各樣的鍋碗瓢盆，紛紛送人或丟棄。心愛的大型畫作，只用氣泡布隨意包裝便海運回台灣。原先正要啟動的計畫，紛紛畫上休止符。
她形容，這是人生第2次斷崖式的崩盤。「我本來相信，everything is in my order，在我的掌握之中。因為疫情，才知道這世上沒有甚麼事是in your order.」她開始思考，餘下的人生該如何度過？
許願一方泥地，得到一片水岸！在自然環繞的家，盡情做喜歡的事
陳艾妮曾思考後半輩子的居住環境。她當時在新北市的三峽有棟房子，中庭有個雕花涼亭和小噴泉，其實頗為愜意。但她坐在家中，突然意識到：「如果再活個30～40年，我就看著這中庭過日子嗎？」
8年前，人在中國的她希望能找間小房子，老後做自己喜歡的事。她認為，理想的養老宅不用大，只需要一個可以讓寫作、畫畫的空間，但必須有豐富的自然環境。「我求上天給我一方泥巴地，讓我種2朵玫瑰花就夠了。」
然而，她踏遍蘇州、杭州、崑山、寧波，最遠還曾到過海南島，始終沒找到適合的落腳地。回台後，她仍四處看房，從桃園到新店，前後看了近60間房子。2021年3月，她買下朋友在淡水河岸的老宅。起初，房子裡外堆滿前任租客不要的家具、各種廢棄物。朋友直言，「這房子看起來破爛到不行！」
陳艾妮回憶，原本的老屋，的確是「無法睡、無法煮、無法住」。浴室、廚房皆已不堪使用，壁癌隨處可見，老舊管線也需要更換。她親自發包工程、監工，在3個月內完成翻修。
(imgalt)陳艾妮買下淡水的老屋，經整理過後，樣貌煥然一新（陳艾妮提供）。(imgalt)
現在，這棟房子是她最舒適的圓夢基地。平房前後透風、左右透光，她最常坐在窗邊的位置。左手邊是寫作的書桌，右手邊是她心愛的畫作。小巷裡人情濃厚，鄰居菜買多了會送她，她則回以自製的家常菜。「我在三峽住了2年只交了一個朋友；淡水的房子還在裝修，我就認識好多可以無話不談的人。」
(imgalt)陳艾妮的家，走出門即是淡水黃金水岸。(imgalt)
她笑說，朋友看到她的好日子，一改先前的態度，紛紛問她附近還有沒有房子可買？「我感謝老天爺，我只要一片可以種玫瑰的泥巴地，祂卻給我一片金色水岸。我現在的花園多大？還不用掃落葉！」
人生沒有退休2字！活著的每一天，都要讓才華發光發熱
「我曾覺得，別人可以安穩地在公園聊天，我為什麼不能？最後我明白，我無法捨掉我的才華，我應該要發揮它們。」陳艾妮說。過往的幾次經驗，讓她明白自己的人生字典中不會有「退休」2個字。即使不再有正職工作，活著的每一天，她都要發揮所長。
近年來，她除了原有的寫作、演講等工作外，還多了畫家的身分。她說自己從小愛畫，只是人生上半場為了圓滿父母、先生的期待，拚了命讀書、工作，無暇拿起畫筆。直到43歲生下第二個孩子，她才改變想法：「我做了該做的事、能做的事，得到名利與掌聲。可是如果喜歡的事沒做，一切都是白忙！」
拿起畫筆後，陳艾妮創作的主題非常多元：畫100幅華山的風景、畫母校台灣大學的各種樣貌、計畫繪製1001個女子的肖像……。她也和台灣導盲犬協會合作，捐款金額達到門檻，她就幫捐款人和寵物繪製畫像。截至目前為止，她已畫了30幾幅畫。興趣結合公益，又不至於讓畫作變成占據家中空間的負擔。「協會問我會畫多久？我說後半輩子只要還活著，我就幫你畫！」
(imgalt)風景、人物，都是陳艾妮作畫的主題。(imgalt)
她的最新計畫，是以新家所在的淡水為主題，繪製「淡水百景」。從淡水車站、在地的麵包店、海產店、銀行，乃至於新建案大廳，無所不畫。有些繪製店家的畫作，她會免費提供畫中人展出。「錢對我沒有意義。我不愁吃、不愁穿，只要我的畫能感動自己、對方也感動就好。」
她笑說，很想大聲和全國民眾廣播，宣揚自己永不退休的觀念：「沒有退休這回事，只有調整生活方式、轉換跑道，拿出勇氣來做你愛做的事情！」
72歲是談戀愛最好的年紀！快樂的生活，要和喜歡的人一起度過
前夫過世後，陳艾妮曾以為，自己此生不需再有婚姻。然而，2021年疫情期間待在家，她有了不同的想法：「這輩子和我最有關係的不是粉絲，而是家人。」
她笑說，自己市場行情還算不錯，不時有朋友幫她安排和熟齡男士相親。從去年至今，陸續也見了20、30人。
只要是第一次見面，她都會有話直問：「有沒有糖尿病？有沒有脂肪肝？有沒有攝護腺問題？」如果有其中一項， 她笑說 : 「 那就完全不考慮啊！ 」 她不認為，女生上了年紀談戀愛就應該將就。 找個健康又快樂的人，戀愛才能談得長久！
時下單身主義盛行，但陳艾妮認為，人從誕生那一刻，就會與他人產生關係。即便獨居，每項便利的生活服務，都是他人付出的結果。「一個人的生活，只是身邊沒有實體的人。你還是滑手機、看電視、聽音樂，每一分鐘都在與人連結。」
對她而言，熟齡是最適合談戀愛的年紀。經濟穩定、沒有壓力，有時間可以全心投入關係。而且，相較於年輕人還有一大優勢，「不會懷孕！」放下無謂的擔憂，暮年之愛仍有幸福的可能。
曾有人問陳艾妮，72歲才找老伴，不怕未來要照顧對方？萬一老伴先走，怎麼辦？她輕鬆回應，「伴侶，不就是誰有需要，另一人就去服務對方嗎？我有一天是一天，有一年是一年。」
她笑說，去年老天應許了她一個美好的家、讓她盡情畫畫、寫作。她相信吸引力法則，自己的狀態對了，理想的對象就會出現。「我相信是他來找我，不是我去找他！」
現在，她向宇宙下了新的訂單：維持健康的身體，生活自理到人生的最後一秒鐘。在那之前，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繼續做熱愛的事。如此人生，才夠意思！
延伸閱讀：
留言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