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雨聲成為恐懼：一個台灣人在西班牙的DANA經歷
今年歐洲的雪來早了，甫進入十一月下旬，米蘭降雪了，看著Mr.L傳來照片是丹麥中部機場跑道受白雪覆蓋，居住在荷蘭和德國的朋友們分享降雪照片，巴黎更是繼2010年後未發生過十一月有如此強度的降雪。在西班牙南部的我們，雖然頭頂上還有太陽，但強烈冷風還是迫使大家穿上厚重衣物。Mr. L與我做好心理準備，2024年的冬天可能會很冷。
不平靜的天空
回顧過去一個月，西班牙的上空很不平靜。十月下旬正當大人小孩與商店火熱備戰，將在萬聖節大展身手之際，10月28號深夜馬拉加瞬間降下暴雨，強風來襲風聲大噪，每隔數分鐘閃電打雷的頻率讓我有些不安，但身為臺灣人自小見過各種大小颱風的侵襲，我告訴自己不怕不怕。巡視家裡門窗緊鎖，沒有漏水的跡象後，我躲進被窩。清晨四時許，外頭巨響將我從夢中打醒，拉開窗簾，我感受著窗外畫面，電影場景般地真實上演。雨聲巨響像是冰磚砸在建築物上；持續每秒閃爍的閃電讓我疑惑夜空是否裝了七彩霓虹燈；雷聲的分貝大、距離近，感覺有如A380空中巨無霸從頭頂劃過。心一揪，希望這座城市各地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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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號天亮後強降雨持續，各地開始災情頻傳，Mr.L同事間的社群軟體群組裡分享災後影片和照片。安達盧西亞大區許多田地、路面被洪災覆蓋，不少車子漂浮在滾滾土石洪流之中，紅土攪和著暴雨沖刷奔騰，一片水鄉澤國分不清河道與街道。打開電視看見西班牙東部的瓦倫西亞大區災情簡直人間煉獄，處處是受損建築物、道路、橋樑，殘破不勘的家園滿是泥淖，受訪的受災戶瑟瑟發抖述說強降雨發生時是「看見一條河流朝他奔騰而來」。新聞畫面到處可見翻覆的車輛，要有多大的沖刷力道來築起那些一座又一座的車輛塔。當晚許多人口失蹤，眾多百姓無家可歸，到處斷水斷電斷糧，幾盡毀村的狀態，第一時間卻不見當局反應，受災戶們在驚孔之餘，怒氣沖天大炸鍋，也難怪當西班牙國王和皇后巡視災區時，受災戶止不住怒氣狠狠朝他們砸泥巴。這場瓦倫西亞災難當天超過百人罹難與失蹤，西班牙中央政府緊急宣布10月31日至11月2日為全國哀悼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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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NA是什麼？
DANA是西班牙文Depresión Aislada en Niveles Altos的縮寫，意思為「孤立高空低氣壓」又稱作「割離低壓／切斷低壓／冷渦」，是造成此次洪災的主因。當北方冷空氣遇上來自地中海溫暖海域的溫暖潮濕氣團，使熱空氣迅速上升集結水氣旺盛的雲雨，且可持續數小時甚至數日。西班牙並非首次遭遇DANA襲擊，瓦倫西亞早在有紀錄以來，1517年史上首次發生大洪水災難導致橋斷、數百人罹難，最近一次則是1957年洪水造成近百人喪生。
當局輕忽釀巨災
原本以為外國人如我，沒收到DANA警報通知可能還算正常。災後看新聞才曉得原來瓦倫西亞當地居民是在洪雨爆發後的八小時才接到手機警示。人民強烈指責政府疏失怠慢，沒有事前預警，更沒有事後立即救援行動。雖然西班牙國家氣象局一位氣象專家早前在25號於個人社群平台上，預警這個DANA若持續發展將造成重大風暴，但當地政府顯然輕忽了嚴重性，強降雨當天瓦倫西亞大區主席還一度信誓旦旦發出風雨很快退去的消息，並且與記者共進午餐三小時後，才緩緩抵達救難現場。救災無力加上卸責，怒火帶領人民走上街頭抗議要求主席下台，因為截至事發後三週，共計222名罹難，超過半數的死者年齡超過60歲，9名未成年。經濟學家估計DANA對瓦倫西亞造成的損失為166億美元，佔GDP的1.3%，有15,700家公司企業、超過92,000個工作崗位受到影響。
西班牙的壞天氣至此還沒完結，瓦倫西亞洪災隔兩天，暴風雨侵襲了巴塞隆納，街道成河道，地鐵站被洪水淹沒。再過十天，瓦倫西亞災區都還沒清理完畢，連同安達盧西亞大區又再次遇上DANA侵門踏戶，不同過往，這次最高警戒的紅色警示發好發滿，Mr.L與我睡到半夜被大響的手機警報驚醒，不開心地唸著這下被吵醒等下又要早起上班，是要如何睡回去。清晨出門後才發現這座城市被大雨傾倒，平常乾旱的河道被灌溉滿溢，路上除了積水以及警察巡邏，幾乎是無人煙，商店學校都關門，Mr.L則在前往上班的路上。航空公司沒有任何動作的情況下，我祈禱我的先生出入平安。風雨交加、打雷閃電對於飛機起降都是艱鉅挑戰，在惡劣天候中降落更是考驗運氣與技術。看著幾架航班嘗試降落，失敗幾次後便轉降附近城市，我不斷祈禱。非常非常幸運，在Mr.L降落前十分鐘奇蹟似地沒有閃電雷雨、風小了，機場天空短暫開闊，讓他能載著組員和所有乘客平安抵達目的地。
沉痛的萬聖節
如果國師來評論，可能會說西班牙最近國運在天氣項目表現不太好；若讓氣象組織來評論，肯定是因為全球暖化惹的禍，導致異常極端氣候。無論如何，按照當地人的說法，最近DANA來訪的確有點頻繁。原先各地磨刀霍霍的萬聖節派對變調，我們居住的社區裡來按門鈴trick or treat的小孩只剩下一組。起初我甚是不悅，都已經全國哀悼日了，怎還會有家長帶著小孩來敲門要糖果；沉澱後思考，或許父母是希望孩童們在哀戚的現實中仍保有一絲正向的希望吧！西班牙十一月底重頭戲將是許多城市的聖誕節點燈儀式，也是這個天主教國家最重要的年度大事，祈願不會再有任何災害，能好好點燈，人人都能過個好聖誕好新年。
新聞資料參考：
1. 經濟學家估計DANA對瓦倫西亞造成的損失為166億美元，佔GDP的1.3%
2. 瓦倫西亞洪災死亡人數目前累計222人，逾半數死者年齡超過60歲
4. 英國衛報有關DANA報導
主圖：Eva Manez / 路透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