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S03E08】世上有鬼還是有UFO？　五個判準教你找出最佳解釋

**上次我們介紹了歸納推理中的類比推論與因果推論，想把歸納法學好嗎？錯過的聽眾朋友們記得回去收聽或閱讀喔！今天我們要來談談最佳解釋推論（inference to the best explanation），這是另一種重要的歸納推理，不論是在日常生活或是在推理小說中都很常出現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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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學S03E08】世上有鬼還是有UFO？　五個判準教你找出最佳解釋

誰才是真的破案高手？

就讓我們就先舉推理小說中的例子。美國推理作家艾勒里‧昆恩（Ellery Queen）有一部非常精采的短篇叫做〈非洲旅客〉，收錄在短篇集《昆恩探案系列》（The Adventures of Ellery Queen）。這篇小說敘述名偵探艾勒里‧昆恩回到母校哈佛大學開設應用犯罪學的研究所課程，有三名學生修課。恰好一件謀殺案在附近的飯店發生，昆恩帶著三名學生到現場實地勘查，要三人在下次上課時報告自己的破案解答。下次上課時，三名學生信心滿滿的前來上課，每位學生都根據線索提出了不同的破案解答，乍看之下每個人的假設都完美的解釋了案情。在聽完三位學生的報告後，昆恩一一指出三人理論中有瑕疵的部分，接著提出了第四種解答，後來證明昆恩的答案才是真相。

在〈非洲旅客〉的案件中，待解釋的現象是一件謀殺案，我們想要知道這案子的真相。三名學生加上昆恩總共提出了四種破案解釋。在這四種解釋之中，昆恩的解釋是最好的，因此我們可以斷言昆恩的說法很有可能說中了真相。當然，經過事後的驗證，昆恩的確是對的，畢竟他是名偵探！

解釋（explanation）與論證不同，一個論證提供我們相信某件事的理由，解釋則告訴我們為何某件事會發生。但解釋可以是論證的一部份，最佳解釋推論就是一個例證。

最佳解釋推論可以整理成下述的形式：

• 前提一：存在一個待解釋的現象
• 前提二：某個解釋對該現象而言是最佳的解釋
• 結論：該解釋很有可能是真的

福爾摩斯神在哪裡？

我們再來看一個推理小說的例子。名偵探福爾摩斯第一次見到華生醫生的場景可說是推理小說史上的經典場景。福爾摩斯見到華生後開口的第一句話也成為推理小說史上的經典台詞。福爾摩斯對華生說：「你從阿富汗來。」這句話嚇傻了華生，也嚇傻了讀者。福爾摩斯是怎麼知道的？其實，這是很典型也很簡單的福爾摩斯式觀察法。福爾摩斯注意到華生是醫生，但卻有軍人的習氣，應該是個軍醫。他注意到華生的臉十分黝黑，但明顯不是他原本的膚色，因為手腕部分的皮膚比較白皙，因此很有可能是從熱帶地區回來英國。此外，華生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剛經歷重大的磨難，也有病容；他的左手明顯受傷了，因為動得不太自然。哪個熱帶地區會是一名英國軍醫經歷戰爭之處呢？以當時的時空背景而言，只會是阿富汗。

福爾摩斯在此隱約運用了「最佳解釋推論」。此處有一個現象待解，也就是華生的狀態，顯然他剛經歷某些事情回來。福爾摩斯根據觀察到的現象提出一個最佳解釋。雖然在小說中沒有明講，但福爾摩斯的心中有可能很快的略過了一些可能的解答，例如華生可能是在戶外做運動結果弄傷手臂了。但這個解答似乎沒有阿富汗的解答來得好。當然，最佳解釋不能保證一定是真相，但在小說中，名偵探福爾摩斯是幾乎不可能出錯的，事實也證明他的確沒錯。

最佳解釋推論不只發生在推理小說中，也常在日常生活中被我們應用。當你回到家卻發現家中空無一人，或是發現冰箱的蛋糕被偷吃了，你應該會開始思考可能的解釋，並從中尋求最好的解答。根據最佳解釋推論，那個最好的解答最有可能是對的。在日常生活中，我們通常有能力進一步驗證得出的最佳解釋是否正確，因此不會停留在假設階段。

五個判準來檢驗一致性的要求

有人可能會問，我們的確可以針對待解釋的現象提出很多解釋，但要如何決定哪個才是最佳呢？事實上有一些判準可以依循，不過在應用這些判準之前，有一個先在的標準必須要先滿足，才能成為候選的理論。這個先在的標準就是「一致性」（consistency）。一致性分為內在一致與外在一致。內在一致的意思是指，理論本身不能有矛盾。在華生的例子中，福爾摩斯從華生的左手動作判斷出手臂有受傷；但如果福爾摩斯同時認為從華生的動作可以看出他沒有受傷，這樣在福爾摩斯的解釋中就出現了矛盾，而這種矛盾是理論內部的矛盾，因此稱為內在不一致。外部一致指的是與外在證據不能有衝突。如果福爾摩斯提到華生手腕上有施打毒品的痕跡，並據此來解釋華生的生理狀態，這樣的理論就算內在一致，也沒有滿足外在一致的要求，因為實際上華生的手腕並沒有注射的痕跡。

當一個理論滿足了一致性的要求，我們就可以進一步用底下五個判準來檢驗。這些判準稱為「適恰性的判準」（criteria of adequacy）。當多個理論在各方面都不分軒輊，但其中一個理論有滿足某判準而其他理論卻沒有時，有滿足的那個理論就可說是最佳解釋。

第一個判準是可驗證性（testability）。假設你頭痛找不出原因，我告訴你說頭痛是鬼造成的，這樣的解釋並沒有滿足可驗證性的條件，因為你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檢驗我的說法。但如果我告訴你說，你是因為壓力太大而引起頭痛，你就可以試著減輕壓力來驗證我的說法。一個無法驗證的理論沒有太大實質意義。

第二個判準稱為豐碩度（fruitfulness）。如果一個理論可以做出新的預測，這樣的理論比起無法做出新預測的理論會來得更好。這在評估科學理論時尤其有用。例如，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預測光在行經巨大質量的物體時會呈現扭曲狀態，因為超大質量的物體例如星體會產生極大的引力使周遭的空間扭曲。但當時主流的理論認為光是直線進行。愛因斯坦的預測後來在1919年被物理學家愛丁頓（Arthur Eddington）爵士證實。

第三個判準關係到解釋的範圍（scope）。如果一個理論比起另一個在解釋的範圍上更廣，那麼就會是更好的理論。舉一個例子，所謂的幽浮（UFO）指的是不明飛行物體（unidentified flying object）。從古至今，世界各地都有人目擊幽浮。我們該如何解釋幽浮這個現象？一種常見的說法是，幽浮就是外星人的太空船，也就是飛碟。但也有另外一種解釋，是從心理學的角度出發。心理學中有一種理論叫做建構式感知（constructive perception），根據這種理論，很多時候人們所感知到的事物會部分的被自己的期待或信念所決定。按照這種看法，原本就相信有外星人的人就會更容易認為自己有看見外星人，但其實天空中可能沒有任何東西，或是把熱氣球看成了飛碟。建構式感知的說法比起飛碟的說法，在解釋範圍上來得更廣，因為它不但可以解釋幽浮的現象，還可以解釋幾乎所有的超自然現象。例如，本來就相信有鬼的人到鬼屋探險並說自己看見鬼，其實是因為他本來就相信有鬼，因此更容易相信自己有看見鬼；這種人所感知到的鬼是他自己建構出來的。

評判最佳解釋推論的第四個判準稱為簡單性（simplicity）原則。如果一個解釋或理論的預設比起另一個來得多，那麼預設少的理論會比較好。簡單說，愈簡單的理論愈有可能是對的。讓我們來看一個例子。1994年在紐西蘭南島的但尼丁曾發生一起驚人的滅門血案，班恩家族（Bain family）一家六口遇害，只有長子大衛倖存。大衛後來成為最大嫌犯，在1995年被宣判終生監禁。案發當時他二十二歲，後來經過不斷上訴，直到2009年終於因為證據不足被無罪開釋。針對班恩家族謀殺案，至少可以有兩種解釋，一種是倖存者大衛‧班恩就是兇手，一種是有外來者入侵殺了全家。這兩種理論都可以解釋兇殺案。然而，根據簡單性原則，前者會是比較好的解釋，因為前者的預設比後者少。外來者的理論預設了有一個入侵家中的人物，但倖存者理論直接指向活下來的那個人是真兇。當理論中的假設愈多，這個理論出錯的可能性就愈大。

我們可以再看看另一個例子。假設你早上要上班時發現車子發不動，請問底下哪個說法更有可能是真的？（一）引擎壞了；（二）昨天下班時車子通過了異次元空間，因此車子出了問題。嚴格來說，這兩個解釋都可以說明為何車子發不動，但異次元的解釋不符合簡單性原則，它多假設了一個東西存在，也就是異次元。

這裡的討論並沒有蘊含簡單的理論就永遠是對的，只是說它通常會是對的。簡單性原則在哲學中通常被稱為奧坎剃刀（Occam's Razor），這是由十三世紀的修士哲學家奧坎（William of Ockham）所提出，成為一個極有影響力的原則。

最後一個判準是保守主義（conservatism）。這邊的保守指的是知識上的保守，也就是不輕易接受悖離常理的主張。一個理論不能與我們已經接受為真的事有所衝突。假設發生了一件密室殺人案，我們不明白兇手是怎麼在殺人後從密室中逃脫的。這時有人提出解釋說兇手是使用魔法逃出。這樣的說法當然不足採信，因為魔法與我們所知的科學是有牴觸的，我們沒有理由放棄科學而轉而相信魔法。

上述這五個判準可以當成我們在考慮候選解釋時的得分項。哪個解釋在五個項目中得分最多，就是最佳解釋。然而，前面也一再強調，最佳解釋推論是歸納推理，前提真不必然保證結論真。就算我們找出了最佳解釋，這依然無法保證這個最佳解釋一定就會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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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書目：Vaughn, L. 2013. The Power of Critical Thinking.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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