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標設計」是什麼？水越設計教人用「直覺」探索空間：無感是最高境界
▲水越設計總管Agua（圖左）、設計長高偉恩（圖右）。
image source: 《DailyView網路溫度計》
文／蔡瓅萱
初次造訪水越設計的工作室，許多人都會迷路。
工作室在199巷，但對面民宅門牌上的地址卻是155巷，大部分的人若是仰賴地址尋路就會陷入迷途。原本應該用來指引方向的門牌反而讓人找不到正確的位置，這是很弔詭的事情，卻也時常發生在現實生活中。
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往往是人們不夠信相自己的「直覺」，其實將重點放在建築和環境本身，很快就能找到方向，「如果你憑直覺，你看的是比較環境型的，就很容易找到我們。你就會想說，欸這間應該就是設計公司吧。」
對多數人來說，沒有形體的直覺讓人感到不安，總要看到實質數字或文字才覺得踏實，但往往就這樣錯過找到路的捷徑。水越設計總管Agua（周育如）認為，環境和指標設計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想辦法引導人們使用直覺，「環境應該是最直覺的一件事情，大家也要試著去相信自己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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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量不同使用者需求 水越設計打造「全民美術館」空間指標
「當空間的複雜性越高的時候，越需要一些指引。所以指標系統就是幫人減少迷路的可能性。」
從日常議題出發，水越設計的作品多與生活息息相關，「指標」就是其中一環。運用圖案、文字、符號，在一個地方建構出一套完整、有系統性的指標設計，讓人們可以找到自己想去的方向，就是指標系統的意義。
車站、百貨公司、大型園區、各式場館，生活中隨處都可以見到指標蹤跡，但很多人可能不知道，這些看似簡單的指標都是經過系統性規畫和設計，顏色、字型、字體大小、尺寸、材質等方面也是考量整體環境所呈現出的結果，用Agua的話來說，指標設計其實是在跟空間進行「環境對話」。
這樣的環境對話也發生在新北市美術館，水越設計負責新美館室內場館、戶外園區整體指標設計規畫，如何將指標融入一個特色鮮明、佔地廣大的建築空間，對於團隊來說也是一大挑戰。
▲新北市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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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美館戶外園區昔日為三鶯之心空間藝術特區，也是當地居民日常生活跑跳、散步的公園，設計長高偉恩表示，在進行整體指標規畫時需考量當地需求，「與主建物的縫合，整個動線有重新規畫，會連結到火車站或捷運站，變成是多功能、複合的場域。所以不是只站在美術館去考量，還有這邊的住戶的需求，像是他們會從哪個地方進入到園區。」
對水越團隊來說，最有趣的空間是連結戶外園區和主建物的「藝術街坊」，因為採用河階下沉式設計，許多階梯指向的複合空間，值得民眾深入探索。由於新美館整體建築特色非常鮮明，加上戶外空間、各區功能連結複雜，動線規畫必須經過多次模擬。
「我們是先從空間圖面結合現場理解整體的動線，從不同入口進入園區，會有多重空間的氛圍。分為河岸區、戶外廣場區域、機汽車行動線、停車動線，進入主建物又區分為美術館展示與活動區域、以及一樓多功能的藝術街坊。民眾從哪裡來？會從哪個縫合的界面開始進入到主建物？不同角色的需求又會不同，像是藝術家、園藝工作者、或是訪客等。」
▲新北市美術館指標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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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各式活動、藝術家駐村都會使用到藝術街坊，偉恩透露當初設計團隊進行多次動線模擬，在各個空間的命名和區隔方式和館方來回討論許久，除了希望最後的指標成果能讓館方在空間管理上更為便利，也希望讓造訪新美館的民眾更直覺、明確地找到想去的地方。
「整個美術館的品牌其實在講的是『全民美術館』的概念，以參與式設計的形式打造。我們也在思考，這個空間它服務的對象很多，有市民也有藝術家，我們希望這個空間的指標可以符合到大家的使用需求。」
要將一套指標系統做好，過程中其實非常需要使用者的參與，像是將指標的字體和大小等所有可能性都嘗試過，然後讓未來可能使用到這套系統的人去檢視、測試。Agua認為，一個空間的指標不能只讓少數人來決定，透過參與式設計，才能真正做出完善的系統，這也是水越設計團隊希望未來的指標設計能夠納入的流程。
透過指標「引導」探索 保有對空間自由的想像
新美館的石材、高牆元素，讓Agua將其與秘魯的馬丘比丘聯想在一起，「我很喜歡那個空間的原因，是它會讓你感受空間本身的存在。」層疊錯落的設計，給了Agua非常特殊的感受和體驗，有的地方有高牆，有的地方又十分空曠，順著建築滲透的風和陽光，讓人在每個角落能有意想不到的風景與邂逅。
打造明確指標卻又不至於破壞對空間的探索及想像也是一大挑戰，偉恩指出在新美館建築與園區整體指標設計上經過多方考量，包含設點位置、材質、顏色，還有像是將指標數量減到最低，在杉木紋牆、清水模為主體的建物加入較明亮的色彩，讓遊客透過直覺記憶方向。
▲新北市美術館指標設計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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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幾個有腹地、有動線節點處，人自然會聚集的地方會安排地圖，在幾個比較錯綜複雜的，像十字口的地方，安排適度的告示牌，透過邏輯建立直覺。在這個邏輯之下，我們做指標數量的減量，還有色彩的控制，希望不影響環境的氛圍，也可以在這個很自然的動線裡面找到方向感。」
如何讓指標免於「二創」？從小就需紮根環境教育、相信直覺
運用了減法和留白的設計思維，讓新美館有機會帶給臺灣最好的環境教育。Agua指出指標和環境之間必須要能共融，才不會讓空間更加混亂，「空間指標設計得越好，其實它就會讓很多人自然知道該哪裡走，什麼東西該放哪裡，然後減輕讓服務人員的負擔，這也是指標系統的任務。」
同時，Agua也點出臺灣在指標系統下普遍喜歡「二創」的現象，因為擔心民眾看不懂，出於所謂的「資訊恐慌」，在許多公共領域中往往會看見指標底下被貼上新的告示，像是廁所符號底下方很常會被加註男廁、女廁護貝字卡，Agua認為這是缺乏「想像力」、「關連性」的素養，「這是環境教育可以去做的，指標系統可以培養民眾的聯覺，不需要把所有東西做滿。」
舉例來說，一看就懂的「通用符號」，再加諸文字說明就顯得多此一舉。如何引導人們順從直覺與身體記憶，也是很重要的「環境教育」。
要習慣使用自己的直覺、習慣將符號與資訊連結，都需要時間培養，偉恩認為，從小就接觸不同場域，試著去理解每個空間背後的邏輯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從小多接觸不同的公共空間，可以認知更多的符號應用與場域風格」
生活中隨處可見「設計思考」！Agua：無感設計是最高境界
「設計思考不見得是設計師才能擁有，大家都可以進行環境的觀察。『讓生活更好』這件事情，設計是扮演這樣的一個角色，讓我們持續地去進化我們的環境。」
不管是指標還是其他設計，Agua認為目的在於如何給人更豐富的體驗，關於生活的浪漫想像，背後其實需要有一群設計者、生產者，將抽象的概念在日常中以具象形式呈現。
最理想的設計，應該是要能夠融入生活中，不知不覺地貼合著大家的日常，「我覺得設計不應該獨立拆開來看，設計它應該是融入到各個層面。就像我現在桌子為什麼這麼高？因為它就是人體坐下來身長的比例高度是這樣，設計都有其原因和目的。」
每件事物背後都存在設計思考，偉恩覺得，好設計的出現，通常都在於「滿足了使用者的需求」，「生活中其實都有設計思考在背後，不一定是像設計師做造型那樣『看得到』的，那些『看不到』的背後其實都有一群人在去支撐這樣子的生活被發生，持續讓我們的生活更好。」
▲水越設計團隊工作室。
image source: 《DailyView網路溫度計》
那些看不到、不容易被意識的設計，其實正是日常生活重要的靈魂角色，要做到實用、方便又能完美無缺融入空間，看似單純，實則融入非常多設計考量，隨處可見的指標就是其中一個例子。
一個空間不可能恆久不變，如何在變動的環境中融入指標，隨著時空的更迭，做出能夠持續完善的指標系統，並且納入使用者的需求，讓這一套系統能永久性地發展下去，這是很重要的課題。好的指標系統應該要能夠順應環境變化以最簡潔的方式調整，不讓空間變得複雜，甚至要是讓人「無感」的。
「沒有感受到需求的情況，應該就是最好的指標系統。那代表什麼呢？代表它的字體大小是適合的，代表它的高度是適合的，也代表它適合各種年齡層。」
引導使用者以直覺去探索空間，這是水越設計團隊希望透過指標設計和環境教育去達到的目標。除去不必要的、雜亂的告示，指標和空間本身就已經足夠讓人找到需要的資訊。
悄無聲息地融入環境，讓人在和諧的風景下自然而然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並非教人按圖索驥，而是讓「找路」這件事自然而然地被寫入身體的記憶中。
這是他們覺得最好的指標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