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迪獨家專欄】印度的戰略模糊：莫普會後，現在是普丁比較需要印度，還是印度比較需要普丁？
今天要來講普丁去印度找莫迪。
但是如果只是講這個，那太淺了，
畢竟這兩人就見面個 28 小時，走走紅毯，握握小手，
這些表面工夫我們看多了，不太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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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們要分析印度和俄羅斯，現在到底誰比較需要誰。
莫迪是真的不想管美國，執意往普丁方向走去嗎？
普丁是真的不在意制裁，有印度撐腰就能打遍天下嗎？
所有細節，都在莫普見面的會場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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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能源聊貿易
但無具體協議，軍武也缺席
普丁是 12 月 4 日前往印度的，總共行程大概 2 天，約 30 個小時。
我們先講講普丁這趟出訪有哪些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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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莫迪打破禮節自己接機
過去莫迪很少親自接機，
這次不僅為普丁鋪紅地毯，還親自接見普丁，
然後兩個人共搭一台車前往官邸吃晚餐。
在外交上這被稱為「禮車外交」，
一來看誰的禮車比較氣派，
二來在車子裡可以偷聊很多事。
這次印度用了非常富麗堂皇的規格接待普丁，
俄羅斯媒體還下標說「普丁在擁有 340 間房間的印度宮殿中大受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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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普丁強調供印度的石油「不會間斷」
外媒的標題都下「uninterrupted」，不被中斷的。
普丁的說法是，
只要印度要石油、天然氣、煤炭，或所有能源發展需要的東西，
俄羅斯都會是「可靠的供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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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 are ready to continue uninterrupted shipments of fuel for the fast-growing Indian economy.”
「我們已準備好繼續為快速成長的印度經濟持續供應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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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軍事細節的缺席
這次會議印俄兩國談了很多小細節，
像是造船業、新航道投資、民用核能、
免簽旅行及關鍵礦產等領域都有簽定一些條款。
但是但是，大家最在意的軍事合作和軍購，這次卻不在話題之列。
這很奇怪喔，因為俄羅斯是印度最大的武器供應國，
而且過去每一次的印俄峰會都會提到軍武，這次卻靜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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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氣氛熱絡，但缺乏具體協議
雖然上面聊了很多合作項目，
但奇怪的是，這次並沒有針對能源和軍武簽訂任何具體協議？
對，就只有一些枝微末節的合作有協議而已。
這個我們先放心上，等等會解釋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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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C》文章的最後一句話就說：
「這次拜訪似乎全是為了貿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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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俄貿易九倍成長
但石油貿易可能會減少？
如果要分析這趟印俄會面是誰比較需要誰，
我們需要先從他們的貿易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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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年以前，印俄貿易額只有 81 億美元。
時至今日，印俄貿易額飆升到 687 億美元。
這裡頭最大成分是什麼？
當然是石油。
印度從俄羅斯進口大量便宜的石油，另外還有化肥、貴金屬。
而俄羅斯則從印度進口藥品、機械和電子產品。
只是這兩邊的貿易非常不對等，
印度從俄羅斯進口額 638 億，
俄羅斯從印度進口額 49 億，
所以這 5 年來的貿易額拉高，純粹就是靠印度大量購買便宜的石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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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情勢將有所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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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要從美國對俄羅斯的最新制裁講起。（有夠多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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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月 21 日，美國祭出最新的俄羅斯制裁範圍，
制裁對象擴大到俄羅斯四大石油公司和影子艦隊。
其中盧克石油公司（ Lukoil ）和俄羅斯石油公司（ Rosneft ）最為重要，
因為這兩家公司佔俄羅斯原油出口的一半產能。
而印度跟俄羅斯購買的石油當中，就有 60% 來自這兩家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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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美國祭出的制裁很兇，內容包括：
- 凍結在美資產。
- 禁止美國企業與其交易。
- 禁止使用美國金融系統進行結算。
- 禁止保險公司為其石油運輸提供保險。
- 對 183 艘運輸俄油的船隻實施制裁，其中多數屬於所謂「影子艦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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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四項我們都看到不想看了，這些制裁不是早就有了嗎？
對，所以重點在最後一條 ─ 183 艘影子艦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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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制裁影子艦隊
印度買家也得繞路了
什麼叫影子艦隊？
就是船籍所有權很複雜，看起來不像是俄羅斯的，
但實際上就是在幫俄羅斯逃避制裁。
逃避的方法很多，
可能是保險和金融不透明（不用西方的保險）；
時常關閉自動辨識系統，或偽造航線紀錄，掩蓋行蹤。
我看到最訝異的是「船對船轉運」，
就是第一艘船先把俄羅斯石油載到公海上，
再把石油倒到這些影子艦隊上，最後由影子艦隊拿去賣給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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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過去俄羅斯利用這些影子艦隊大賺其錢，
現在美國要狠起來了，直接連影子艦隊都制裁，
讓這些想賺黑錢的船東知難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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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學人》刊出一篇報導，
裡頭寫到原先幫忙做海上轉運的船東已經慢慢在退出交易，
原先 8 到 10 月份有在執行相關業務的船隻，
到了 11 月只剩下三分之一繼續執行任務。
而這些還想賺錢的船東日子也不好過，
因為美國制裁範圍包含保險、金流、港口手續，
這些制裁使得船東的成本大幅上升，也就沒有人願意接手。
最終導致有將近 1.2 億桶的俄羅斯石油還在海上漂，換不了現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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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要先知道一件事，就是美國的新制裁是有效的。
如果是這樣，那對印度來說，這就是一個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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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看印度 10、11、12 月的俄羅斯石油購買數量趨勢。
10 月份，印度購買約 150 萬桶俄羅斯石油。
11 月份，印度購買超過 180 萬桶，是五個月內新高。
12 月份，（預測）印度購買量將降至 80 萬桶，預計會是三年內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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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11 月飆高，12 月又突然砍半？
理由就是我們剛剛說的，11 月 21 日的新制才上線。
印度買家趁著制裁上線前大量囤貨，接著停止購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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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很明顯，印度也不想踩到美國制裁的線。
這倒不是什麼「印度不想惹美國生氣」這種情感上的說法，
比較確切的理由還是回到商業考量，
這些被禁運的石油成本不斷增加，
印度只能不斷尋找可以避開制裁的供應商買石油。
因為說穿了，印度不是因為喜歡俄羅斯而買，而是喜歡「低價」。
當今天你俄羅斯的石油因為制裁變得不再便宜，印度幹嘛還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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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印度煉油商已經開始轉向中東和非洲的供應商，
並要求不再使用被列入美國制裁清單的影子艦隊船隻。
金流方面，印度也開始避免使用美元結算俄油交易，
這個動作當然還是有點偷吃步（用他國貨幣交易比較容易避開美國金融系統），
但對印度來說，多一道手續就是多一個麻煩，
接下來可能會持續減少購買高風險的石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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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回到最一開始那個問題。
這場會面，是普丁比較需要莫迪，還是莫迪比較需要普丁？
你看，普丁給了「不間斷供油」的承諾，
卻沒有換來莫迪的一紙明確採購合約，
不僅如此，印度更悄悄尋找俄油的替代品。
《經濟學人》指出，俄油給印度的折扣已經擴大到每桶 20 美元，
顯示出俄油的議價能力已經在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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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迪雖然在各種外交環節給予普丁集大的面子，
卻懂得為自己保有模糊空間，維持戰略自主的外交彈性。
我們雖然看到莫迪跟川普吵關稅，
但也看不出來印度有下定決心往俄羅斯走去的風向。
印度仍是四方安全對話（ QUAD ）的成員國，
也積極與日本、澳洲等國家互動。
過去我們總是覺得，
你不站美國那邊，就是跑去跟中俄當朋友。
但印度的莫迪正在對全世界宣告：
我是個 14 億人口的大國，我誰都不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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