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北緯 38 度線，簽下「生死狀」的難得經歷
板門店共同警備區（自南韓側望向北韓）。圖／高紹沖 提供
南北韓 4 月 27 日將於「板門店」舉行高峰會，地點預計設在位於北緯 38 度、俗稱「兩韓停戰線」上的板門店（南韓方的）「和平之家」建物中。而北韓領導人金正恩也將因此「破天荒」踏上南韓領土，成為首位「親臨南韓」的北韓領導人。
雖然台灣人赴韓旅遊熱絡，但板門店仍舊鮮為人知，甚至認為無法踏足。我卻曾兩度造訪該地，穿梭其間。
箇中體會，且讓我娓娓道來：
板門店共同警備區（自北韓側望向南韓）。圖／高紹沖 提供
「板門店」在何方？它有哪些設施與意義？
二戰後，美蘇兩大超級強權對峙，開啟了冷戰格局，朝鮮半島也在兩大陣營扶持下分裂為南北韓。
即使經過 3 年慘烈的韓戰，仍無法突破僵局，交戰的「聯合國」軍與「中國—北韓」軍於是只能在朝鮮半島西側的雙方接鄰村落「板門店」簽署《朝鮮停戰協定》，大致沿著北緯 38 度線的「雙方實際控制領土交接處」上，建立「軍事分界線」（Military Demarcation Line, MDL）：東起金剛山，西至漢江河口，分割開朝鮮半島，再沿 MDL 各往南北退後 2 公里，建立「非軍事區」或稱「非武裝地帶」（Demilitarized zone, DMZ）——在寬 4 公里，長 240 多公里的 DMZ 內，雙方禁止部署兵力與武器設施，但線後皆重兵壓陣，隱隱透著肅殺之氣。
不過儘管敵對，兩韓難免仍需要接觸，因此在板門店，也設置了直徑約 800 公尺的「共同警備區」（Joint Security Area, JSA），由兩韓「共同戒備」。
兩韓在 JSA 共建造了 24 座建築物：包含橫跨邊界之會議室；完全位於北韓領土的「板門閣」、「統一閣」；全部位處南韓疆域的「自由之家」和「和平之家」，作為雙方聯絡場所。
南韓還於非軍事區南方界線以南 5 到 20 公里處設「民間人統制線」（Civilian Control Line, CCL）：CCL 與 DMZ 南方界線間為「民間人統制區」，區內因軍事需要，限制人民權利。此外，南韓並有意將「非軍事區」劃為生態與歷史遺蹟保護區——由於該地已成為「人類禁區」，故塞翁失馬地保存眾多動植物與古蹟，反而增添許多異樣風采。
北韓側 JSA 入口。圖／高紹沖 提供
軍事談判委員會會議室，桌上黑線便是兩韓邊界。圖／高紹沖 提供
循著「金正恩路線」，穿越北緯 38 度線
首次踏入板門店，是自北韓南下，也就是此次的「金正恩路線」——清晨自平壤羊角島飯店出發，抵達非軍事區入口，一進入便須下車，由北韓軍官從事韓語導覽，導遊在旁翻譯介紹板門店示意圖。
雖然導遊交代最好別拍衛哨以免「可能惹麻煩」，但我還是忍不住顧左右而偷拍。解說完畢後兩位北韓阿兵哥上車「隨行護衛」，駛過鐵絲網包圍的小道後，抵達停戰協定簽署會場下車，並由另一位軍官解說。
當年談判與簽署的木板房內，除一成不變地高掛金日成、金正日相片，還放滿停戰簽署時的照片、韓戰實物等，金大中與盧武鉉訪朝相片，也赫然入列。
簽署停戰協定的方桌，除了聯合國方與北韓方壁壘分明外，分據兩桌的韓文與英文版停戰協定與旗幟，都用透明壓克力保護——但聯合國旗幟隨時間黯淡，北韓國旗卻依舊鮮明。緊接著是「金日成主席題字碑」，免不了又是一番歌功頌德，才來到重頭戲──軍事分界線。
軍事分界線上跨越兩韓建有 7 棟建築，分別為「軍事談判委員會會議室」和「中立國停戰軍事委員會會議室」等。除了中間 3 座漆天藍色外，其餘為銀灰色。唯一允許遊客進入的「藍色小屋」，便是知名的「軍事談判委員會會議室」。
簡單來說，要想自北韓跨入南韓，必先進入「非軍事區」，再到「板門店共同警備區」，進入「藍色小屋」後，越過「軍事分界線」，才能抵達南韓的領土！
「藍色小屋」門口有兩位北韓軍人把守，並各有三位在兩旁固守——緊鄰軍事分界線上兩名，另一名靠近走道配置。其實南北韓的軍事分界線原先並無特別標示，兩韓士兵可自由來去，但因多年前的「斧頭殺人事件」（亦稱「板門店事件」），如今已在軍事分界線上建立起約 5 公分高的水泥門檻，雙方均不得踏上，也造就板門店的凝重氛圍。
接近軍事分界線時，導覽的北韓軍官不如先前微笑介紹，臉色突然一沉，要大家聽從指令，稍安勿躁。魚貫進入軍事談判委員會會議室，兩位北韓軍人亦隨同跟進守住通往南韓的大門以「防患未然」。
會議室內長桌居中，一群人團團圍住會議桌，裝作談判代表般嘻笑拍照取景，與窗外不苟言笑的北韓軍人大異其趣，大夥一下子腳跨南北韓，一下子從屋內拍攝近在眼前的軍事分界線，那種集興奮與刺激於一身的感覺，著實令人難忘！
南韓入板門店 JSA 側美國大兵。圖／高紹沖 提供
「第一次免簽入北韓就上手！」
經北韓進入板門店後，我念茲在茲的，便是再從南韓方入境、重遊故地。而 DMZ 在南韓也有五花八門的行程安排，並設置「臨津閣國民觀光區」，甚至推出「 DMZ 馬拉松」。
但唯一能踏入北韓領土的板門店（JSA）行程，對外國人士亦有諸多限制：首先是必先預約參團，為固定路線的一日遊行程；其次須事先傳送護照影本至南韓指定旅行社，轉送聯合國審批；其三是須遵守諸多包含服儀與行動上的規範，基本以不挑釁北韓官兵為原則；最後則是「運氣」——只要兩韓稍有軍事摩擦或臨時會談等突發狀況，所有遊客一律無法進入板門店。
幸運地，當日順利成行，先駛過橫跨臨津江的「統一大橋」，進入聯合國軍事基地柏尼法斯營，原本客氣的導遊語氣登時嚴肅起來，強調禁止攝錄影。一入營區後，美國大兵上車查驗護照，並帶領車輛駛入營區內的訪客中心，觀賞板門店簡報的同時，我們需簽署「訪客聲明」——基本上聲明內容與「生死狀」無異，就是沒人保證你的安全，請自求多福！
簽後回收便拿到訪客證，換乘聯合國軍方遊覽車，正式進入 JSA ，在「自由之家」下車並穿越後，隨行的美國大兵頓時化身導遊，於會議室前的大道上介紹板門店，隨即踏進同一棟藍色小屋，一名南韓士兵在桌邊跨越國界挺拔站立，另一名則立於北韓方的大門「避免意外事故發生」——身處北韓的興奮與戰地的肅殺氣息混雜逼人，現場氣氛詭譎，大夥靜謐卻爭相與軍士合影，我滿懷著感動再度踏上北韓領土，誰又會想到，這次還是「免簽入北韓」！
跨越南北韓國境的南韓士兵。圖／高紹沖 提供
身在南韓望北韓。圖／高紹沖 提供
同樣的板門店，不同的意識形態
如今，兩韓都將板門店規劃為「另類觀光景點」，在行程安排中，無可厚非地也會包含政治宣傳——但經驗所及，兩韓的「導遊」，不約而同地均流露出對和平的渴望。
戰地的緊張、歷史的糾葛，使得「板門店」這個原本的小小村落，地位如今的確與眾不同，但這也代表著冷戰的遺緒、戰爭的陰霾從未離我們遠去——板門店仍牢固地被意識型態所分割。
雖然台灣人對冷戰或韓戰多有一定概念，身歷其境的感觸，還是完全不同——「和平」之可貴，絕非三言兩語能形容，這或許才是板門店最深刻的意義吧。
JSA 北韓導覽軍官。圖／高紹沖 提供
執行編輯：鄧紹妤
核稿編輯：張翔一
Photo Credit：高紹沖 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