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籐,細長莖幹無法獨力直立生長,只好竭力尋求外援,攀緣在大樹高牆上。於是,籐芯爬上竹節,籐皮和木頭年輪纏繞,甚至不同粗細的籐交織,演繹全然沒有偏見的包容,所以老師傅才說,凡是會應聲斷裂,那就不是籐。
張鵬飛微微蜷曲蹲坐在籐製工作矮凳上,安靜地編織另一張籐椅。籐皮順著弧度匍匐,佔據祥瑞藤椅行的深處,一束束籐枝、籐芯、籐皮參差散落在一隅,任由天井幽微明暗光影在籐枝上晃動,映暈溫柔的象牙黃褐,極美!
老籐纏繞 被遺忘的籐編樣子
在老籐行裡,層層疊疊的老籐椅背後,有一道幾乎快被遺忘的牆櫃,櫃子上那好幾只籐籃又歲月靜好地度過一天。午後斜陽餘暉灑落在籐籃上,深褐、淺褐、淡黃色的籐皮貌似不按牌理地錯綜,從圓心向外幅散,然後莫名看懂某種規律的秩序美感。
就連籐籃上的藤編鈕扣,結構也錯落得硬挺別緻。
可惜的是,籐編織品向來不懂得譁眾取寵,反正日子平平順順地走,周而復始地繼續這樣纏、繼續那樣繞,若非刻意翻找記憶,恐怕連張鵬飛也幾乎快淡忘,老籐編織品曾經不只是老籐椅。
慢工出細活 誰還記得那只籐籃?
年過耄耋的張鵬飛緩緩放下手裡正編到一半的籐椅,舒展伸直背脊腰桿,換了個舒服的角度,重心向後傾靠在椅背。果然還是有椅背、有扶手的籐椅舒服!
畢竟比起木椅、竹凳,鏤空的籐椅的確很柔軟,同時還比皮革絨布沙發椅更冬暖夏涼、適合久坐,所以是農舍工寮慣用的工作椅,也是家裡的茶几椅、麻將椅。就算破損開裂,老籐還是可以繼續延伸修復。他說,家裡的籐椅少說可以用上半世紀。
半世紀聽起來已經是恍如隔世。話說從前、從前,潮州鎮建基路號稱「籐具一條街」,十幾家籐具行鼎盛,張鵬飛還記得,家裡20幾位工藝師傅日夜編籐椅的光景。
由於力道得順著籐枝彎繞,操勞不是磨成特定關節硬硬的厚繭,而是添上一道又一道微乎其微的生命線。邊緣銳利的籐,難免會割破手掌心,就算再厚實的手掌還是會隱隱刺痛。
無庸置疑地,籐具編織真的只能慢工出細活。他在快被遺忘的櫃子角落深處,挖掘出一只老籐包,凹凸有致的溫順手感,內裡拼接印花襯布,年代已經久遠不可考,是當時候眾多師傅們編織的新花樣。
那只老籐包底標標價1千多元,不過如果以時間換取的細膩手工藝換算,至少得賣5千元才合算。隨著工錢高昂,細工的手藝近乎絕跡,現在只剩下老籐椅繼續安穩地坐在廳埕。
柔軟的籐 還能順籐而上?
參差的籐枝靜靜躺在祥瑞籐椅行,天井幽微的光線一如既往灑落在籐上,還是極美,老籐溫柔的美卻只能被腋藏。直到「春潮集」喚醒張仲賢某些沉睡的深層記憶:藤的確不只是籐椅,還有闊口籐織包、籐杯墊、籐編長頸鹿盆栽擺飾。
輕輕撫摸籐紋的深淺漸層,在籐枝的彎曲限度裡,和木頭、拼布皮革、竹子異材質拼接紅──橙──黃──綠──藍──靛──紫──的斑斕,再變成喜歡的樣子。
「可以柔軟彎曲的,都是籐。」張鵬飛抽一根浸濕、浸軟的籐芯,遞給兒子張仲賢綑綁固定藤椅的三角轉折處,施力巧勁不容易拿捏,生怕稍微鬆手就失去重心平衡,撐住才不會「走鐘」!
籐還在蔓延,祥瑞會變成百年老籐椅行嗎?很現實的答案是,「有多少、走多少,走到沒辦法走為止。」當老籐極盡的柔軟地彎曲、低頭,還能不能找到下一次順藤再上的力量?
操勞不是磨成特定關節硬硬的厚繭,而是添上一道又一道微乎其微的生命線。
祥瑞籐椅店
營業地址:屏東縣潮州鎮建基路81號
營業時間:9:00–2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