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園文選】冬皇-孟小冬

說起台灣的京劇大師，不得不提到響噹噹的兩個人物，一位是李寶春，一位是魏海敏。有別於北京及上海的戲迷如雲、名角似海，在台灣學京劇卻是一門辛苦而小眾的藝術，除了要有刻苦耐勞、飽嚐寂寞的本領外，學成後還有實際的經濟問題要面對，艱困的舞台機會要謀取，所以包含京劇在內，各個領域的藝術家，對於文化傳承的努力與犠牲都是值得眾人尊敬與感佩的。

京劇的養成不易，定要學習的基本功也多，主要是四功五法。四功是（唱念做打），五法是（手眼身法步）。水袖功、甩髮功、髯口功等是一般演員必須得掌握的基本技巧。唱念做打具有高難度的技術性， 因此，對於一位高水平的演員而言，必須能夠嫻熟地運用，並且精確地表態，有些還屬於特技性質，如髯口功、翎子功等，常被用來表現人物内心的憤怒、惶恐 或慌亂等，尤其一位稱職的學員，必須從生旦淨末丑各種角色去揣摩、去領略、去學習、去突破，沒有三二十年的鑽研，是難以取得成就的。

李寶春的父親李少春與孟小冬都是師承余叔岩，而魏海敏則是師承梅葆玖，梅葆玖是梅蘭芳唯一傳承京劇的兒子，而孟小冬則有一位很有名氣的學生，即辜振甫(在香港拜孟為師)，這些人物都是劇癡，也都有很高的藝術成就。

其中孟小冬的故事最為膾炙人口（1908年12月9日－1977年5月26日）小冬又名若蘭、令輝，原籍北京，出生於上海，是道地的梨園世家，也是著名的京劇女老生，有「冬皇」之美譽，也是余叔岩唯一的女弟子。何謂「皇」？是因為當時在北京有幾位出神入化的一級演員，在劇界分別享有「王」的雅號，但孟小冬的唱情作動更勝「王」輩一籌，因此被尊稱為「冬皇」。

相對於梅蘭芳扮起女相十分柔媚，孟小冬扮起男相則很俊俏，蒼厚的嗓音，十足的中氣，高低寬窄咸宜，唱腔身段俱佳，被公認為是「余派」的主要傳人。北京大學吳小如教授曾說她是學余最成功的一位。代表劇目有《捉放曹》、《搜孤救孤》、《洪羊洞》、《盜宗卷》、《擊鼓罵曹》、《烏盆記》、《空城計》、《珠簾寨》、《御碑亭》、《碰碑》、《魚腸劍》等。

梅蘭芳1894年生於京劇世家，是民初四大名旦中最為出色的美男子。他是一位溫文爾雅的藝術家，就連當時非常出名的漫畫家都認為梅蘭芳是上帝的一件傑作，他的外貌和身材精妙無比，異性緣也非常好，共有過三位貌美如仙的妻子。

他的第一位妻子王明華是著名旦角王順福的女兒，舉止得宜而長相出色，端莊賢淑且見多識廣，可惜曾有過一對兒女，卻都不幸夭折，加上王明華前衛的思想，早早就結紮而不能生育，因此悲傷異常，以致成疾。

此時梅蘭芳正值事業高峰且家庭富裕，於是另娶恩師的愛女福芝芳，她同樣也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女子，不僅容貌出眾，天賦也高。嫁給梅蘭芳後就不再外出，而是在家培育孩子。

梅蘭芳的第三位妻子則是當時在戲曲界已經赫赫有名的孟小冬（胡適、張學良、張宗昌都是粉絲），兩個人曾經同台演戲（遊龍戲鳳），並在表演過程中漸漸對彼此生出了仰慕之情，於是走到一起。梅蘭芳曾對小冬做出承諾，要給她和正室平等的地位，但梅非但沒能兌現自己的承諾，甚至因為二房福芝芳不待見而無法將孟迎進家門，只能安置於外，最後孟小冬怒火中燒，因此登報作廢了這段僅僅維持四年的婚姻。

結束與梅四年的感情後，孟先到天津師從余叔岩，後轉往上海，由於容貌與唱功皆稱一流，以至於慕戀者眾，上海靑幫大老杜月笙便是其一。孟小冬個性剛烈，絕不服輸，她曾說：「要嘛不唱，要唱就要唱得比梅蘭芳好；要嘛不嫁，要嫁就要嫁給一踱腳四城亂顫的人。」梅蘭芳是，離開梅以後的對象也必須是。杜月笙符合了這個條件，不但財冠上海（相當於三間銀行總資產），號稱「上海皇帝」，勢力也通吃上海黑白兩道（蔣介石曾拜門下），經過杜的苦苦追求，加上也學京劇的四姨太姚玉蘭（與孟是姊姊淘）力助，孟與杜便走到一起了，這個決定除了療寂慰傷之外，也有與梅叫板的味道。

由於惜演，孟很少露面，1947年杜六十大壽舉辦了十天賑災義演，孟小冬在上海中國大戲院兩天的短暫演出（搜孤救孤）便轟動了全國戲迷，有些票友專程搭飛機及火車從別的省份或國外趕赴上海，票價也定了五十銀元的歷史天價，卻仍場場售罄，最後黃牛票衝上五百銀元仍買不到，因為持票者個個都為了爭睹孟顏而不願割愛，可見孟小冬的聲名與演技絕不亞於全國居首的前夫梅蘭芳，她也在此時宣布從此不再公演，除了留下「搜孤救孤」的戲服外，其餘全數贈出。

直到中共解放上海前夕，杜月笙眼見苗頭不對，對國共兩黨都有所顧忌，因此帶著四十萬美金，偕孟等親僕數十人，倉皇逃到香港。杜有意移民法國，於是攜孟辦護照，孟向杜表示：「我是用丫頭還是女朋友身份同你前往？」此時杜月笙已知應給予名份了！最後於氣喘病篤時，在香港與孟結婚，婚後隔年(1951年)便病逝香港，旋即移靈汐止秀峰國小旁。由於遺產所剩無幾，五房各自的生活也都十分清苦，期間周恩來邀請孟回大陸教藝，宋美齡則希望孟來台灣傳唱，她都不為所動，直到1967年從交情最好的四姨太之意，轉赴台北定居，直到1977年因肺氣腫病逝台北，並在生前從張大千之意，選好墓址於樹林山佳，並親自設計墓樣。

孟小冬的故事雖坎坷而精彩，雖歷久而彌新，但她最大的成就在於京劇的唱功與傳承。因為能吃苦所以有如此高的藝術成就，因為醉心於京劇技藝的提升而對梅蘭芳產生好感；也因為梅的不守信諾而憤然離去；這是敢愛敢恨的具體表現。因為杜月笙的細心呵護，因此孟在杜病篤的最後兩三年中，也是杜最落魄而貧困的晚年時不離不棄，細心照顧，這是孟重情重義的一面。

來台以後，孟並未改嫁，而是虔心禮佛，除了私下指導後進，幾乎不見訪客，如今葬於樹林區山佳火車站右側500米的淨律寺墓園，該園不大，卻有大教育家王雲五，攝影大師郎靜山，詩人周夢蝶，以及一代名伶孟小冬等名人，因此也算是重量級的文化墓園了。筆者大年初四前來致意，遇見一位日本人已連續三年來孟的墓前致意，這位日本人中文很溜，與孟毫無關係，卻是打死不退的忠實鐵粉，可見孟小冬的魅力極具穿透性與破壞性，不但席捲了當代及後代的粉絲，也風靡了國內與國外的劇迷，「冬皇」之稱謂，當之無愧。

下方連結為孟小冬「搜孤救孤」中的老生扮相

https://youtu.be/JPOmXvURuDk 孟小冬（上） https://youtu.be/jcy4QuFll-M 孟小冬（下） https://youtu.be/34lOyBX90qU 圖/文：陳文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