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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報導》帶著問題意識,辯證古今人地事:陳斐翡「Tibet來去——踏上《圖博千年》之旅」講座側記

Openbook閱讀誌

更新於 2024年12月26日09:17 • 發布於 2024年12月26日03:00 • 陳彥明

2024年Openbook好書獎贈獎典禮落幕後,接著就是一連串的全台導讀講座了。首先登場的是年度生活書、作家陳斐翡的《圖博千年》,在週五夜晚的奎府聚書店,吸引了許多對圖博好奇的讀者前來。

《圖博千年》的前言中寫道:「這本書可以說是行旅與閱讀圖博社會的現況與歷史,以及反思自我文化的整理報告。」而這趟旅程是怎麼開始的呢?陳斐翡說,她是個喜歡旅行的人,1996年,當時她到了雲南的終點、人稱香格里拉的地方,其實已經踏上了圖博的土地。遊玩一趟回到台灣,都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到了圖博。

她記得那裡海拔3000公尺,冬天時一片白雪,地景荒涼,人煙稀少。陳斐翡看向天空,順著老鷹飛翔的方向走,走到了寺廟裡,看到的是跟台灣完全不一樣的廟宇,房舍有些傾頹,赭紅色的土牆邊長出雜草。循著誦經文、敲法器的聲音走到一個佛龕前,她自然地盤腿坐下來,坐在誦經的和尚對面。然而誦經結束後,對當地宗教及文化都還不了解的她,誤將和尚給的一捧應該灑在頭上、祝福的清水用來洗臉。

陳斐翡展示許多照片、影片,呈現圖博的今昔差異。
陳斐翡展示許多照片、影片,呈現圖博的今昔差異。

再次造訪是2005年,她花了11個月的時間,除了在圖博各處旅行,也去到印度、尼泊爾、拉達克、達蘭薩拉,甚至前往聖彼得堡,探訪1915年建成、歐洲第一座達賴喇嘛佛學院「袞澤確尼」。這些地方可說是以拉薩為中心的「大圖博文化區」。

2008年初,陳斐翡完成了行旅紀錄初稿,但洛薩時圖博全境爆發激烈抗爭。她好奇是什麼讓圖博牧民、僧侶、老人和小孩在軍警槍彈的威脅下,仍堅持走上街頭?於是她停下筆,一頭鑽進文獻與論述中探究,重新書寫。2019年初,雖然只能獲得3個月的簽證,也不確定能走到哪裡,陳斐翡帶著清晰的問題意識再次出發。那時的她不只對圖博的宗教、文化、歷史已有相當的認識,也知道如何與警察應對,準備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去問一些可能是禁忌的問題。」

由於現有地圖大多不符合圖博人的觀點,陳斐翡自行繪製的圖博地圖。(陳斐翡提供。)
由於現有地圖大多不符合圖博人的觀點,陳斐翡自行繪製的圖博地圖。(陳斐翡提供。)

➤今昔對照

講座中陳斐翡以短片和許多照片,展示這二十多年來圖博的變化。例如,從前在圖博,隨處可見到山壁上大大的六字真言「ཨོཾ་མ་ཎི་པདྨེ་ཧཱུྃ」(唵嘛呢叭咪吽),是為路過的行人,也為了不會誦經的花草、蟲子鳥獸們祈福。當風吹拂過六字真言,便將祝福迴向給萬物生靈。而如今,許多處的真言已改成各式頌揚共產黨政權的政治標語。

在圖博經常可見到的六字真言,是對萬物生靈的祝福。(陳斐翡提供,攝於2019年1月)
在圖博經常可見到的六字真言,是對萬物生靈的祝福。(陳斐翡提供,攝於2019年1月)

2019年,陳斐翡從四川成都進入康區的「甘孜」——意思是潔白如雪。康區的甘孜與安多區的阿壩、拉卜楞皆位於圖博與中原地區的接壤地帶,是歷史上許多戰爭的現場,也是現代圖博人民抗爭激烈的地方。甘孜和拉卜楞都有具規模的佛學院,是許多圖博知識分子——高僧、仁波切聚居的地方。

與十多年前不同,2019年之行,陳斐翡一路上經歷頻繁的停車檢查。她回憶在旅館辦理入住時,「對方說不知道能不能讓我住。我以為是沒有空房,原來他是看到我們的護照,打電話去公安局請示,我得去公安局等待審查、報備後才能入住。」

在甘孜等待前往拉薩時,陳斐翡注意到有許多車輛專程載運遊客來回亞青嘎。位於海拔近4000公尺高原上的亞青嘎,周圍山嶺環繞,是康區最知名的神聖修行地之一。在河流蜿蜒的偏僻小半島上,原有數以千計的簡陋營帳或小屋,全都住著在此潛心學習的阿尼覺姆。

亞青嘎原本交通十分不便,當地政府為了發展觀光,修築好平整的柏油路,拆遷修行小屋,建造酒店、停車場,逮捕或驅離不願配合的尼僧,嚴格控管、監視進出。而亞青嘎並不是第一個像這樣被發展成窺探異文化風情的修行聖地。

2019年1月的亞青嘎,該年6~8月時,許多僧尼的住處被拆除,填平為水泥地。(陳斐翡提供)
2019年1月的亞青嘎,該年6~8月時,許多僧尼的住處被拆除,填平為水泥地。(陳斐翡提供)

除了肉眼可見的種種改變,陳斐翡更明顯感受到,這次去圖博,儘管會說普通話的人比以前多,但願意和她說話的人變少了。許多人聽見她一開口說話,臉色就變了,「有厭惡、不悅,但也不一定是敵意。監視器、便衣太多了。」

➤說「不」的方式

從佛寺裡被驅逐的僧人、僧尼們去了哪裡呢?有些人被送去類似集中營的地方,進行愛國教育,之後也不能再進到寺廟,有些佛寺則遭斷水斷電。陳斐翡說:「如果是我們,一定也會抗爭的吧?圖博人也是啊。」

2008年北京舉辦奧運時,一度帶來開放的氣氛,當時從海外到境內的圖博青年都期望改變發生,呼喊著嚮往已久的自由。然而自由沒有到來。2008年,手無寸鐵的圖博人們上街遊行,老人、婦孺被警察開槍打死,而官方說法是:沒有任何人死亡。隔年,民眾想要舉辦紀念法會,卻被軍警包圍起來禁止舉辦,一位年輕僧人激憤之下決定自焚,這是第一起自焚。

從前常見的六字真言,現在多改成政治標語(陳斐翡提供,攝於2019年)
從前常見的六字真言,現在多改成政治標語(陳斐翡提供,攝於2019年)

「為什麼他們會自焚呢?這與他們愛惜生命的宗教觀沒有牴觸嗎?」陳斐翡說,圖博人認為不能傷害到無辜的人,所以不會做出激烈的攻擊行動,「那怎麼發出憤怒?好像就只有(自焚)這個選擇了。」然而,其後官方對圖博的種種箝制和迫害更加嚴重,自焚抗議也一再發生,至今已一百多起。

官方將自焚者定義為恐怖分子,「那麼,圖博人怎麼看待自焚者呢?」講座現場讀者的好奇,也是陳斐翡在旅途中一再的提問。「自焚者的遺言大多是:圖博獨立、圖博自由、圖博人民要團結、達賴喇嘛回來。」有一個當地朋友激動地說:「他們是烈士!」也有人說,他們反對的是制度,並不恨中國人,「這片土地上所有人都在受苦,不是只有我們。」

雖然許多當地人拒絕與她說話,或者說話時小心翼翼,但有時深談過後,對方卻說得更多了。陳斐翡明言自己正在寫書的事,她問,你希望我做什麼呢?「謝謝你寫書,我們不要你可憐、同情我們,請用最客觀的方式,寫出在這裡的真相就可以了。」

➤指稱的權力

「光是寫出真相,也許就是對他們的幫助了。」陳斐翡說。但她覺得寫這本書,受到最多幫助的人是她自己。回到台灣後,她將旅程中的見聞與遇見的人們,寫進先前的書稿中,將跨越20年的圖博旅行見聞,與近千年的歷史爬梳交織並陳,互相辯證映照,完成這本25萬字的《圖博千年》。

出版前,編輯詢問她確定要以「圖博」為書名嗎?也許很多台灣人會不知道這是哪裡。回顧自唐代以來的文獻記載,從「吐蕃」到「西藏」,莫不是展現了中原國家的自我中心,將他者邊緣化的思維。陳斐翡不但堅持以圖博為書名,書中提到的山川河流、村鎮人物等等,也盡量使用圖博人原本的命名與含義為譯音,「這些名字是圖博人看待自身與世界的眼光,也是他們的生命觀。」

圖博自稱「博」,古稱「博千波」,稱呼漢人為「加」。講座最後,陳斐翡提到,立在拉薩大昭寺前那座古老紀念碑上清晰的刻文:「博是博,加是加。」這是唐代與古博王國戰爭結束後,立下的平等、和平約定,意思是:「我們不要打仗了,現在平靜下來,博在博的土地上安居,加在加的土地上幸福,各自好好活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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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陳彥明(文字工作者)
    小石 2024-12-26 11:00 2024Openbook好書獎, 圖博千年, 陳斐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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