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美國 歐洲能實現自主防衛嗎？

（德國之聲中文網）多年來，軍費支出的話題在大多數歐盟成員國的首都幾乎都不是一個受到關注的話題。而現如今，加強防務突然間成了首要議題。

歐盟宣布將提供1500億歐元貸款，供各國購買軍火。有望出任下一屆德國總理的基民盟領導人梅爾茨也借用當年歐洲央行行長德拉吉拯救歐元危機時口號，宣稱“要不惜一切代價”提升歐洲的防務能力，凡此種種都說明，歐洲的情勢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發生這種變化的大背景，是東歐各國對俄羅斯侵略野心的擔憂與日俱增，而特朗普與以往截然不同的外交政策，也令歐洲各國開始懷疑美國對北約和大西洋聯盟的安全承諾是否依然有效。

不過，瑞典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SIPRI）本周發布的最新數據清楚地表明，歐洲要想在防務方面實現自主，將面臨巨大的挑戰。

根據相關數據，2020年至2024年期間，北約歐洲成員國進口的武器中，近三分之二來自美國，相較於2015年至2019年期間的52%，美國軍火的佔比升幅非常明顯。

挪威、瑞典、意大利和荷蘭進口的武器中，美國武器的佔比超過90%，而英國的這一比例也超過80%。2015年至2019年間，德國從美國進口的武器不到10%，但在2020年至2024年間，這一比例飆升至70%。

國際戰略研究所（IISS）副研究員勞倫森（Tim Lawrenson）對德國之聲表示：“我們擁有北約這一軍事防御聯盟已有76年的歷史，美國也一直是北約各國的核心軍事力量和安全保障。歐洲國家滿足於依賴北約，並相信美國會履行其安全承諾。但最近的一系列事態發展，已經開始迫使歐洲人開始思考改變現狀的問題了。”

填補空缺需要時間和金錢

布魯蓋爾智庫的高級研究員、防務問題專家沃爾夫（Guntram Wolff）表示，美國和歐洲的軍工企業之間存在一定程度的相互依賴，而這一點在相關數據中並未得到充分體現。

沃爾夫對德國之聲表示：“事實上，許多軍工產品是多個盟國提供組件而形成的‘北約產品’。”例如，洛克希德·馬丁公司生產的F-35戰鬥機，雖然這是一款美國產品，但其組件和技術援助卻來自多個歐洲的北約盟友。

不過，沃爾夫也承認，歐洲國防工業在利用衛星等技術提供所謂“戰略支撐”方面則顯得非常薄弱。他說：“如果討論坦克這類裝備，歐盟和美國的差距可能並不很大，但在戰略支撐方面，例如運輸直升機或衛星通訊方面，卻基本來自美國。我們不僅依賴其產品，也依賴美國的基礎設施。”

國際戰略研究所的勞倫森認為，歐洲國家若想縮小本土武器和進口美制武器的數量差，就必須“投入大量資金和時間來擴大歐洲的國防工業產能，既要提升現有產品的產能，也要開發新產品，尤其是替代目前主要由美國提供的裝備”。

這也就引發了一個問題：歐洲是應該盡快從任何可用渠道大量采購裝備，以迅速填補空缺，還是應該優先促進“歐洲制造”，以支持歐洲本土的國防工業。

沃爾夫表示，有鑑於此，歐洲面對的最大挑戰，並非軍火的生產能力，而是時間的緊迫性。“歐洲要想在三年之內，實現防務自主是非常有難度的，但五年之後，情況可能就完全不同了。”

勞倫森表示：“在正常情況下，復雜產品的生產周期是兩到三年，如果壓力極大，生產周期可能會縮短一些，但縮短的不會太多。”

在歐盟為增強防務而提供的專項貸款，是否可以用於采購非歐盟國家，如包括英國或挪威等歐洲北約成員國的軍事裝備問題上，德國和法國意見不一。

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Ursula von der Leyen）表示，這些貸款應在歐洲內部使用，其中可以包括英國等國，但不應用於購買歐洲大陸以外的防務產品。馮德萊恩在歐盟議會的演講中稱：“這些貸款應該用於購買歐洲生產的裝備，以幫助推動我們的國防工業發展。”

德國將發揮關鍵作用

盡管歐洲的國防和航空航天產業整體規模小於美國，但也並非無足輕重。2023年，該行業在歐洲的營業額達到3160億美元，而美國則為8290億美元。

只要歐洲各國能夠履行諾言，為國防工業投入足夠資金，那麼以歐洲的工業技術和能力完全可以打造出世界一流的國防產業，很多人對此保持相當樂觀的態度。

在這一過程中，德國的角色尤為關鍵。梅爾茨提出的軍備計劃被廣泛視作具有變革性意義，專家認為，作為歐洲最大經濟體，德國完全有能力滿足歐洲加強軍備的需求。而且，這一國防產業的轉向甚至可能幫助德國擺脫去工業化的困境。

沃爾夫表示：“隨著國防工業的發展，該行業將提供具有吸引力的薪資，並吸引其他行業的工人，包括汽車行業的工人。”。

德國聯邦安全與防務工業協會（BDSV）總裁阿茨波迪恩（Hans Christoph Atzpodien）也表示，一般來說，汽車行業及其供應鏈的工人通常具備防務企業所需的技能。不過，他同時也承認，重新培訓和安全審核的過程可能會拖慢這一轉型進程。阿茨波迪恩對德國之聲表示：“目前，相關審核手續的推進速度遠遠無法滿足快速轉型的需求。”

歐洲各國的合作至關重要

國際戰略研究所的勞倫森表示，德國提升防務支出的行動可能會推動其他歐洲大國——特別是法國和英國——采取類似措施。

“如果德國大幅增加國防預算，將對英法兩國形成強烈的催化作用。在某種程度上，他們幾乎會感到有義務也去做出這一艱難的決策。”

這也再次引發了由來已久的討論：歐洲各國政府和國防企業能否為了歐洲大陸的整體利益而開展精誠合作？勞倫森說：“歐洲各國都傾向於單獨采購軍火，而美國的‘對外軍售系統’（Foreign Military Sales）又為此提供了快捷方便的渠道。我們需要找到一種方式，說服各國購買歐洲產品，無論是單獨購買，還是集體購買，也無需考慮該產品是否是合作開發的產品。”

德國聯邦安全與防務工業協會的阿茨波迪恩也對此表示認同，並對前景表示樂觀。他“堅信”歐洲軍隊能夠擁有精良的裝備。不過，他認為，歐洲的軍火工業完全有能力實現這一目標，關鍵在於，軍火工業的客戶，即各國政府是否有這樣做的意願。“他們必須有協調需求的政治意願，這樣才能確保最大規模的采購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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