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記錄AI其實是真人作筆記：Fireflies.ai貫徹「假裝，直到你成功」，但這道德嗎？
夜深了，舊金山一間750美元月租的小客廳裡，空氣中瀰漫著廉價披薩和徹夜未眠的氣味。兩位窮困潦倒的創辦人，Sam Udotong和Krish Ramineni，正透過視訊電話和客戶開跨國會議。
他們的螢幕上沒有複雜的機器學習模型，只有一份空白的筆記本——他們假扮成一個名為Fred的AI助理。這是他們在6次創業失敗後，最後的賭注，一個每月收費100美元、實則由真人驅動的「機械土耳其人」（Mechanical Turk）計畫。
2025年6月，這家名為Fireflies.ai的新創已成功達到10億美元的估值。當Sam Udotong近期在LinkedIn上親口揭露這段不堪回首的「黑歷史」時，這則貼文立刻引爆了科技圈熱議：這究竟是矽谷「假裝，直到你成功」（Fake it util you make it）精神的極致體現，還是遊走於欺騙邊緣的灰色地帶？
從披薩糊口到服務財富500強：Fireflies.ai的崛起之路
在投身Fireflies.ai之前，兩位創辦人的人生軌跡就像多數矽谷追夢者一樣充滿不確定性。來自印度的Krish Ramineni曾在微軟短暫工作，而擁有航太工程背景的Sam Udotong則是剛畢業，沒有過全職工作經驗。他們最初的點子甚至與AI毫無關係，是想做一個「加密貨幣食物外送服務」。在連續6次失敗後，他們的資金已經耗盡。
他們把最後的希望寄託在「AI會議記錄工具」上，因為當時正值疫情後的遠距協作時代，這個題目很容易獲得資本市場的關注。
Fireflies.ai的核心產品是一款AI會議助理，承諾自動化記錄、轉錄，並從零散的口述中提煉出組織知識，目前Fireflies.ai已經處理了超過20億分鐘的會議內容，服務了超過50萬個組織，用戶數量達到2,000萬，而且Fireflies.ai聲稱有75%的財富500強企業正在使用其服務，自2023年以來一直保持盈利。
現在來看，這個題目遍地開花，Fireflies.ai的差異化建立在會議中的互動，例如，「與Fireflies.ai對話」功能讓使用者在Zoom、Google Meet或Microsoft Teams等平台中，直接透過語音或文字互動，並整合了Perplexity的即時網路搜尋技術，「這讓Fireflies.ai變成了你最有知識的隊友。」Fireflies.ai共同創辦人暨執行長Krish Ramineni說。
兩個窮小子的「佛萊德」計畫：當AI只是披著皮的人類
創業的成功需要天時地利人和，像是Fireflies.ai這種競爭激烈的題目，選對了時機、也掌握了技術，Sam Udotong近期在LinkedIn上的發文，則強調了「人為」的關鍵。
在2017年，第一批使用Fireflies.ai的AI助理Fred的那群客戶，其實面對的就是兩位創辦人。「我們告訴客戶，有一個AI會加入會議，但事實上，那只是我跟我的共同創辦人，撥入會議，安靜地坐著，然後手寫筆記。」Sam Udotong說。
他們將這個過程視為商業想法的驗證。Krish Ramineni回憶當時的情況，他們決定在寫下任何程式碼之前，先確保產品能夠被驗證。他們找到了一些科技圈的朋友，詢問他們是否願意支付每月100美元來獲得完整的會議筆記服務，而答案是肯定的。
只不過，當時的AI技術並不如現在成熟，所以他們必須手動撥入會議、手寫筆記，並在10分鐘內發送給客戶。經過超過100次這樣的會議（甚至有幾次還在會中睡著了），他們終於才賺到足夠的錢，付清了舊金山的房租。直到後來巨大的工作壓力，以及不斷被雙重預約的狀況發生，才讓他們決定停止手動操作，開始全面AI化。
他們聲稱，早期的幾個客戶其實知道這個過程有人為參與，因為確實有告知一些試用的朋友，在服務過程中會有人類的參與和監督。雖然這是相當模糊的說法與聲明。
「假裝」的藝術與科學：獨角獸與騙局的一線之隔
這種做法的支持者認為，「假裝直到成功」是一種必要的策略，尤其是在新創初期，這被稱為「pretotyping」。
倫敦帝國學院的管理學教授Tim Weiss指出，這種方法是在開發產品之前，先假裝擁有產品來了解用戶的參與方式。當它被「用對了」，它就是蘋果創辦人Steve Jobs的「現實扭曲力場」，即利用強大的意志力，使看似不可能的任務得以實現，例如賈伯斯在2007年演示iPhone時，手機原型仍不穩定，工程師必須規劃特定順序的操作才能避免當機。
然而，批評者指出，這種「假裝」對用戶構成嚴重的信任和隱私風險。一位評論者提到：「未經邀請就加入某人的會議是侵犯隱私的行為。」更危險的是，這種文化很容易演變成真正的欺騙。
Krish Ramineni也坦言，創業家不能永遠假裝下去，一旦新創為了維繫生計或吸引資本而主動編造事實，風險就會從「市場容忍」跌入「法律制裁」的範疇。
最知名的例子是曾達到估值90億美元醫療科技新創Theranos，創辦人Elizabeth Holmes謊稱自己的血液診斷設備只需指尖幾滴血就能完成240多項檢測，事實上，大部分檢測都是用被破解的西門子商業機器完成的，並且會稀釋血液樣本，導致結果誤差極大。
近期的日本也發生類似的事件，AI會議紀錄服務商alt一度宣稱擁有28,000個付費帳號，但調查發現，從2021年到2024年，約80%到90%的營業額缺乏實體基礎，虛增營收119億日圓。其崩塌的關鍵在於商業模式被扭曲，依賴銷售夥伴（SP）進行資金繞行，缺乏真實的終端使用，導致實際近期活躍用戶只有2,236個。
「很多人會對AI抱持懷疑態度，這很合理，但是如果你正在募資、與投資人對話、打造產品，還是必須保持透明。」Krish Ramineni說。
資料來源：《BUSINESS INSIDER》、《Futurism》、《Tech Funding 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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