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薩德政權11天轟然垮台，為何敘利亞這場13年內戰如此複雜？「沒有哪一方是真正好人」拆解混戰背景
作者 : 鄭鴻達
圖片 : Shutterstock、擷取自戰爭研究所ISW
敘利亞反抗軍「沙姆解放組織（Hayat Tahrir al-Sham，HTS）」花費11天，在12/8攻入首都大馬士革，推翻阿薩德政權，俄羅斯後證實敘利亞總統阿薩德（Bashar al-Assad）出逃莫斯科，宣告阿薩德政權在敘利亞50年統治落幕。
這場起自2011年「阿拉伯之春」的敘利亞內戰持續13年，如今終於告一段落。
審視敘利亞複雜的宗教與族群，在這場內戰中，反阿薩德各路勢力，與介入內戰的各方國家或武裝力量等「境外勢力」，彼此關係與愛恨情仇極為錯綜複雜、一言難盡。
中東專家英國杜倫大學現代中東政治經濟學博士劉長政指出，這場內戰有如此多反叛勢力與國家介入，各方都有自身政治意圖，才讓局勢這麼複雜。
他直言，這場戰爭中沒哪一方是真正好人，都只想從中獲利，悲哀的是當國家孱弱時，就會被各方勢力這樣操控。
對於敘利亞後續可能發展，劉長政直言敘利亞對中東局勢是「牽一髮動全身」，除得看各路軍人是否會支持新政府、觀察最可能掌權的HTS是否走上阿富汗塔利班政權老路，也得擔憂若各派在選後都不服與忌憚彼此，恐繼續陷入長期內戰，甚至衝擊鄰國政局。
儘管於HTS首領朱拉尼（Abu Mohammed al-Golani）在進入大馬士革後，敘利亞未來仍待觀察，《今周刊》採訪劉長政撰寫出本文，以問答與整理方式，將敘利亞局勢化繁為簡，讓讀者能更易於理解這場大混戰的背景。
問：敘利亞戰爭局勢為何這麼複雜？
答：2011年阿拉伯之春時，包括利比亞、葉門、埃及等國統治階層被推翻，敘利亞人民也走上街頭，但遭阿薩德強勢鎮壓，因此開始產生反抗軍，背後也有著複雜的政治、族群、宗教、外國介入等因素。
敘利亞有如此多反叛勢力、這麼多國家與武裝組織介入，每個人在這都有其政治意圖，各派反叛軍都有自己的宗教、族群，都想取得自己的政治勢力，每個軍事組織背後都各自有其他國家或軍事力量的支持。
問：敘利亞政治、經濟為何如此複雜？
答：敘利亞的族群、宗教、政治破碎化，因為大家都是少數，容易吸引外來勢力去支持個別單一少數族群，這些個別少數也會因為害怕其政治、經濟權利被剝奪，而選擇與外人合作，這也導致敘利亞局勢如此複雜。
▲敘利亞反抗軍進攻北部大城阿勒坡（Aleppo）。資料照，Shutterstock
問：為何這次阿薩德政權突然垮台？
答：支持阿薩德的各方勢力，如俄羅斯深陷烏克蘭戰場無暇顧及敘利亞，伊朗受以色列強力打擊，且與中國一樣國內有政治、經濟問題，無法繼續伸援阿薩德，加上阿薩德政權給不了軍人合理待遇，留在國內的勢力也和阿薩德無法同心同德，沒人想為他賣命，政府軍才會兵敗如山倒。
問：阿薩德垮台後，後續敘利亞有哪些可能發展與影響？
答：如今逃往各國的難民面臨是否要回敘利亞的抉擇，回國後也一定會爭取政權，留在國內支持阿薩德的原既得利益者也會擔心是否會遭報復、鎮壓，西方國家也一定會介入，因此敘利亞後續勢必會有更多紛爭與衝突。
若敘利亞國家分崩離析、破碎化，如境內庫德人若要球成立國家或自治區，恐在其他也有庫德族群的土耳其、伊拉克、伊朗等國引發連鎖效應，若如此會比當年的伊拉克局勢還複雜，敘利亞局勢之餘中東可說是「牽一髮動全身」。
後續也要觀察HTS首領朱拉尼是否會與西方合作？是否會遵守承諾而非走上塔利班政權老路，以及他掌權後會如何領導敘利亞人民、是否與其他一起打仗的反叛軍分享全力？以及軍人是否會服從新領袖或重演軍人干政，這些都是未定之數。
▲敘利亞地圖與各主要城市。Shutterstock
一、敘利亞複雜的宗教與民族
敘利亞總人口約2200萬人，宗教、民族極為多元，內部各派包括：
1、遜尼派穆斯林近60%，阿薩德時期主張應有更多政治權利。
2、什葉阿拉維派12%，阿薩德政權核心支持基礎，獲同為什葉派的伊朗支持。
3、庫德人9%，集中在敘利亞北部，尋求自治甚至獨立，2011年有20萬人獲正式身份。
4、其他少數派20%，包含東正教徒9%、亞美尼亞基督徒4%、德魯茲人3%、伊斯瑪儀什葉派2%、雅茲迪教徒1%、土庫曼遜尼派1%。宗教或民族少數派多遭迫害或被迫遷徙。
二、介入敘利亞的各方「境外勢力」
敘利亞內戰的另一特點，是國際勢力的深度干預。不同國家基於地緣政治、宗教派別與自身利益，選擇支持不同的勢力。
1、伊朗：身為什葉派大哥，積極支持阿薩德政權以擴展其中東影響力，透過軍事、經濟援助，甚至派遣自身的伊斯蘭革命衛隊幫阿薩德政府鎮壓內亂。
2、俄羅斯：介入敘利亞擴展在中東地區影響力、在敘利亞塔爾圖斯設海軍基地，讓海軍力量如潛艦得以影響地中海。為保護其地緣政治利益，俄羅斯向阿薩德提供軍事支持，成國際盟友，阿薩德敗逃後也投靠俄羅斯。
3、土耳其：土耳其支持敘利亞反對派尤其是部分遜尼派勢力，也支持敘利亞境內的庫德人對抗中央政權，但同時擔憂自身內部的庫德人問題。
4、美國與歐盟：西方國家藉由CIA等情報組織訓練，或是金援等方式支持反抗軍推翻阿薩德政權，並打擊伊斯蘭國（IS），但擔憂反抗軍與伊斯蘭國、蓋達等極端勢力千絲萬縷關係，更擔憂反抗軍掌權後會走上阿富汗塔利班政權老路，也擔憂內部各族群在選舉後不符彼此，陷入長期內戰。
5、以色列：為打擊真主黨與敘利亞境內伊朗勢力（伊斯蘭革命衛隊），不時以空中或地面力量介入敘利亞如戈蘭高地等區域。
6、海灣國家：沙烏地阿拉伯、約旦、卡達等君主制國家，擔憂敘利亞內戰中推翻政府與選舉等行為，會危及其自身統治地位，也因與伊朗宗教對立，提供資金與武器支持各方反阿薩德力量。
例如，卡達初期投入約30億美元，更給每個家庭5萬美元鼓勵轉信遜尼派；沙烏地阿拉伯初期提供約40億美元，也透過CIA等情報組織，先在國內訓練2500多名極端份子，再送往敘利亞作戰。兩國後續持續資助遜尼派庫德人等勢力，但金流資訊不透明。
▲敘利亞內戰各派勢力分布圖。擷取自戰爭研究所ISW（2024/12/9 2:00 pm ET更新資訊）
三、敘利亞內戰各方人馬
敘利亞內戰長期陷入多方混戰，各方勢力包括有：
1、阿薩德政府：依靠俄羅斯、伊朗支持，原控制區包括大馬士革在內的多數人口稠密區域。
2、沙姆解放組織（HTS）：土耳其支持，與同為土耳其支持的「敘利亞國民軍」（Syrian National Army, SNA）共同攻入大馬士革，是反抗軍主力。
領導人是化名朱拉尼（Abu Mohammed al-Golani）的夏拉（Ahmed al-Sharaa）」，前身為隸屬蓋達組織的努斯拉陣線（現更名為哈亞特解放沙姆），但因聖戰理念不合、內部衝突等因素分道揚鑣，與伊斯蘭國關係密切、理念接近但又互看不順眼，兩者也均被多國列為恐怖組織。
3、自由敘利亞軍（FSA）：最初是主流反對派，代表相對溫和的遜尼派利益，後影響力逐漸減弱。
4、伊斯蘭國（IS）：利用敘利亞與伊拉克內戰時的權力真空迅速崛起，對周邊國家都構成重大威脅。
5、敘利亞民主力量（SDF）：主要為庫德族武裝，包括人民保護部隊（YPG），在國際聯軍支持下對抗IS。
四、阿拉伯之春、敘利亞內戰後難民去向
敘利亞內戰難民共約有1320萬人
1、國內難民約700萬人，多為經濟弱勢無法出逃者，多數逃往反抗軍掌控的省份。
2、國外難民約600萬人，包含在土耳其270到300萬人（部分轉往德國等歐洲國家，土國已停止新申請案）、黎巴嫩125萬人、約旦62.5萬人、伊拉克24.5萬人、埃及13.7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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