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沒完工的聖家堂，如今蓋不下去了？
2020 年這「疫」年的疫情造成的災害，遠遠超過大家的想像，除了奪走生命，造成經濟傷害之外，連巴塞隆那聖家堂的工程進度都大受影響。
聖家堂是建築師高第的遺作，蓋了 100 多年還沒完成，現在是巴塞隆那最重要的地標，也是遊客最多的西班牙景點之一，更是世界上唯一還未竣工，高第建造的部分就被列為世界遺產的建築。
我第一次進去聖家堂是 30 年前的事，那時候它只有三面牆，沒有屋頂，整個聖家堂內部是個大工地。25 年前，我從西班牙南部搬到巴塞隆納，就住在聖家堂附近，雖然常常看到工人在施工，但建造速度卻不快，要隔個一、兩年才能看得出進展。2007 年我通過官方考試，拿到中文官方導遊執照，從此之後，三天兩頭帶團進聖家堂，導覽時順便看看工人施工、教堂的建造進度，感覺就像監工一樣。
屈指一算，我大概進去過聖家堂兩千多次，應該是全世界講中文的人之中、進去最多次聖家堂的人，這十幾年下來，我看過聖家堂怎樣從工地變成一個可以舉辦彌撒的地方，看過工人怎樣裝地板、彩色花窗玻璃、榮耀立面的銅門、出生立面的銅門；看過後來被換下來的「獅子」雕像，也曾在受難立面的迴廊跟聖器室一開放時就帶團進去⋯⋯可以說，我是看著聖家堂一寸一寸「長高」的。
高第在世時還為它積極募款！聖家堂一波三折的建造史
「聖家堂」是簡稱，它的原名是神聖家族贖罪教堂（Templo Expiatorio de la Sagrada Familia）。「神聖家族」是指耶穌、聖母馬利亞和耶穌在人間的父親聖若瑟，「贖罪」是指教堂的建造經費完全來自民間信徒的捐助，所以，神聖家族贖罪教堂是一個靠捐款來建造、供奉神聖家族的教堂，工程的進度直接受捐款影響，經費多就建得快，經費少就建得慢。
聖家堂的建造歷史也因此跟經費息息相關，當年發起建造聖家堂的是一位 100 多年前巴塞隆那的書店老闆波卡貝亞（Josep Maria Bocabella i Verdaguer），他先成立了一個宗教組織，於 1876 年開始籌備經費，預備買地建造教堂。但是因所籌經費有限，最後只能於 1881 年在巴塞隆納的擴建區、靠近 Sant Martí de Provençals 村莊（現在這個村莊已是巴塞隆納市的一個區，叫做 Sant Martí 區）的偏僻地帶，買了一塊價值 172,000 pesetas（相當於現在的 1,034 歐元）的地，於 1882 年 3 月 19 日下午 5 點動土，由當時德高望重的建築師比亞爾（Francesc de Paula del Villar）擔任義工建築師，免費設計教堂。
但是，不到一年，建築師比亞爾和波卡貝亞的技術顧問因為成本問題而起爭執，最後建築師比亞爾辭職，波卡貝亞的技術顧問推薦了年僅 31 歲的高第擔任下一任建築師。
1883 年 11 月 3 日，高第正式接手時，聖壇地下室已在施工中，他略加修改第一位建築師比亞爾的設計圖後，繼續這個工程。聖家堂的第一次彌撒就是在 1885 年 3 月 19 日於聖壇地下室的聖若瑟小禮拜堂舉行的。1889 年，聖壇地下室正式竣工，接著開始半圓形後殿的工程。
高第當時就已知道，建造教堂相當耗時。所以，為了讓信徒持續不斷地捐錢，他採取一個與眾不同的建造程序。他決定先建造一個完整的立面，讓大家可以想像教堂完成之後的模樣，以增加信徒捐錢的意願。所以，半圓形後殿的牆面完成後，他就著手建造「誕生立面」。
高第重新設計的聖家堂是拉丁十字的平面，長 90 公尺，寬 60 公尺，東、西、南各有三個立面，分別是「誕生立面」、「受難立面」和「榮耀立面」。
高第為聖家堂設計了 18 座高塔。每個立面各有 4 座鐘塔，三個立面共 12 座，分別代表耶穌的 12 位門徒。另外，中間圓頂上面還有 6 座高塔，其中最高的一座代表耶穌基督，上面有個十字架；次高的一座代表聖母馬利亞，塔上有個 12 角的星星；另外還有 4 座同樣高度的高塔，分別代表福音作者──瑪竇（馬太）、馬爾谷（馬可）、路加、若望（約翰）──。
在這 18 座高塔當中，「誕生立面」裡代表聖納伯（聖納伯）的鐘塔於 1925 年完成，是聖家堂 18 座高塔中最早完成的第一座，也是高第去世前唯一看到的一座。
高第一生 43 年的心血都花在聖家堂的設計上，1925 年後還搬到教堂的工地去住，以便全心全意的設計教堂，直到 1926 年車禍死亡為止，他一直不斷的在研究教堂的結構設計。高第當年幫巴塞隆納最有錢的人設計豪宅，收費高昂，但是，為了建造聖家堂，他幾乎把所有的錢都捐贈出來，還到處去募款。他晚年生活節儉，能省下來的錢都捐出來建造聖家堂，就因為這樣，高第在 1926 年 6 月 7 日被電車撞昏時，因為穿著過於簡樸，大家還以為他是流浪漢，而他後來則因為重傷不治，於 1926 年 6 月 10 日去世。
他去世前，教堂的「誕生立面」已差不多完成了，但「誕生立面」建完後，西班牙動盪不安，工程也因此停頓，後來 1936 年西班牙內戰爆發，高第在聖家堂的工作室遭火災，還殃及聖壇地下室和聖家堂學校，高第留下來的寶貴資料也受到毀壞。
還好，西班牙內戰前， 建造聖家堂的宗教組織有先見之明，預先在倫敦銀行存了一筆錢，所以內戰結束後，有錢可以重建被燒毀的聖壇地下室和聖家堂學校。
每年門票收入一億歐元，卻因疫情而沒錢繼續蓋
西班牙內戰過後 15 年，聖家堂再度復工，「受難立面」於 1954 年正式動工，1977 年完成，1978 年側廊正式動工，1986 年開始建造中殿、柱子、拱頂、正殿、耳堂（十字型翼部）、十字平面交叉處和後殿。
2010 年 11 月 7 日是一個特別的日子，這一天教宗造訪聖家堂，把聖家堂升等為神聖家族宗座聖殿，而聖家堂建築委員當然趕在這一天之前把聖壇正殿完工。從此之後，聖家堂不再是「工地」，也就是說，在 2010 年 11 月 7 日以前導遊是帶團「參觀工地」，2010 年 11 月 7 日之後，才能說導遊真正的帶團進聖家堂導覽。
在 2010 年之前，聖家堂為了募款建造教堂，每年有一天開放給當地人免費參觀，2010 年 11 月 7 日之後，聖壇正殿已完工，買門票進去參觀的觀光客逐漸增加，門票收入因此成為主要的建造經費的來源，聖家堂不再為募款而開放給當地人免費參觀，教堂裡的捐獻箱也被拆除。
觀光客越多，聖家堂的名氣就越大，聖家堂的名氣越大，觀光客就越多，就像滾雪球一樣。2015 年以後，聖家堂已成為西班牙必參觀的景點，門票一票難求，而聖家堂在 2017 年為了觀光客跟教堂的安全，還特別施工建造了一個附設安檢機器的入口區，安檢嚴格程度堪比機場。
近幾年來，聖家堂每年的門票收入約一億歐元，每年有超過 450 萬的參觀人次，若沒有線上預購，當場絕對買不到門票，所以建造速度越來越快──塔式吊車的數量也跟著增加，每隔幾個月、甚至幾個星期就能看得出來進度，直到 2020 年 3 月，聖家堂的建造工程因為疫情而突然暫停。
2020 年 3 月中，聖家堂因為疫情的關係，在西班牙進入緊急狀態之前就直接關門，謝絕參觀，連工程都停下來，以往聖家堂附近到處都是觀光客，疫情開始之後就一片冷清，觀光客沒了，連以前進進出出的工程車、上上下下的塔式吊車也沒了。這樣一停停了 11 個月，直到 2021 年初，聖家堂才復工，但是，建造經費卻成了一個目前最大的問題。
2020 年門票收入比預期的少了 8 千 3 百萬歐元，預計 2021 年的觀光客會比 2019 年少了 83%，聖家堂已無法支撐龐大的建造經費。
因為沒有門票收入，聖家堂開始積極募款，在 2021 年 4 月辦了一個網路募款活動，46% 的捐款來自西班牙，28% 來自美國跟德國，9% 來自日本。但是，只籌到 20 幾萬歐元，跟往年一億歐元的門票收入來比，真是天壤之别。2021 年 9 月，聖家堂為了籌募建造經費，破例開放 3 天給當地人免費參觀，這種免費參觀的活動，在 2010 年之過就沒有了，想不到今年又恢復了這個傳統。
因為連著兩年幾乎沒有門票收入，聖家堂建築委員會已於 2021 年中宣布，目前聖家堂只能確定有足夠的經費在2021 年底完成聖母瑪莉亞塔，至於其他的工程經費，還沒有著落，2026 年應該無法如期竣工，甚至可能要裁掉 80% 的員工。
2021 年 11 月初，聖家堂宣布聖母馬利亞塔完工之後，將在 12 月 8 日舉行一個竣工儀式。換句話說，將在今年完成的聖母馬利亞塔是目前唯一確定的工程進度，也因此，12 月 8 日的聖母馬利亞塔竣工儀式具有特別的意義。
從 11 月 15 日起聖家堂將會有一系列的活動，而重頭戲就是 12 月 8 日的聖母馬利亞竣工儀式。根據聖家堂官網的活動資訊，12 月 8 日早上有慶祝活動，下午18:00 有個彌撒，19:30 為聖母馬利亞塔祝聖，19:40 聖母馬利亞塔上的 12 角星星將會被點亮，有興趣的人可以上以下網頁看「點星星直播」（此網頁 12 月 1 日才會啟用）。
高第在世時，有人問他，聖家堂何時完工，他說：「我的客戶（天主）不急。（Mi cliente no tiene prisa）。」
或許，對高第而言，教堂能完美地建成比快快完工還要重要。所以，雖然因為疫情影響工程進度，甚至確定聖家堂不能於 2026 年（高第去世 100 週年）完成，天主應該還是不急吧？
執行編輯：林翊婷
核稿編輯：林欣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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