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循著記憶裡的星光，飛向葡萄牙

一直想去葡萄牙，也思索著甚麼誘因撥弄這蠢蠢欲動的想法。

「想」，這個字在《說文解字》的解釋是:「冀思也，从心，相聲。」「相」歸於目部，从目从木，意為省視、審視、察看。從易經「地可觀者，莫可觀於木」，到目接物、物之質與物相接者。原來，心之所念，有跡可循，每個起心動念都是一種隱喻，暗藏著必須審視方能探知的線索。

於是坐在飛機上，密閉而又凌駕於地球之上的高空，處於出軌的未知狀態，游移的思緒飄飛，彷彿具磁力的水晶球向記憶尋索，照見那以為遺忘，其實深深惦記；認為不經意瞥過的微弱塵粒，竟以恆定的姿勢等待你回首。

第一個直觀的因子是航海家從里斯本向世界出發的號角，那屬於地理、歷史課本的大航海時代，殖民帝國的呼喚。

第二個如隱喻的魔咒是當時惘然，如今恍然的是憂鬱的男子。2010年法西國旅遊十四天的導遊提及在沒有google map 和導航的年代，有本事開大型巴士遊覽車縱橫歐洲無國界的司機多是葡萄牙人 ，我們的司機正是。

或許是無法以語言溝通，他與我們同在，卻獨立於遙遠的星球，英挺俊秀的臉龐沈默而孤獨地守著方向盤。有一晚遇大雪，輾轉於西班牙高速公路與鄉間小路之間，他徹夜未眠卻毫無怨尤。那無辜而良善的表情，讓人遠望時會有種心痛的感覺，臨別前送了他一對花燭剪紙，祝福獨居巴黎陋室的他有天能遇見玫瑰豢養這份寂寞。

想去葡萄牙，這隱隱作痛的孤獨竟在多年後，發酵成起心動念的火光。

其他星羅棋佈於許願圖上的小點，隨著喚醒的念頭噼哩啪啦地喧囂起來。諸如16世紀葡萄牙人為台灣訂下的「Formosa」美麗之島之名、 1557 年至 1999 年被葡萄牙殖民的澳門，如一劑劑加強錠，鼓譟吶喊走向伊比利半島的行動。

閃著常識性的訊息，此時也閃動出螢光的金色標誌，像報馬仔那樣盡責地朗誦紅酒的軟木塞多出自葡萄牙，那裡遍地是橄欖、葡萄，是全球十大橄欖油生產國、全球最大的葡萄酒出口國之一。此外，在所有歐盟成員國當中，門檻低，最容易拿到護照或長期居留，學生在葡萄牙購屋，計畫移民，提及天氣、物價、稅賦、安全都是加分因素。

於是，想收集電影《里斯本的故事》中，錄音師因為「求救」明信片展開的城市之旅，國度之行；想印證這種種耳聞與記憶裡的星光，會因為置身其中拼貼出什麼樣的葡萄牙？

二月底訂妥來回機票，從預想西班牙、葡萄牙的朝聖之旅，到閱讀前人經驗、相關地圖、研究氣候文史，權衡地方特色與興趣，三月排出以里斯本進、波多雙城為基點，向周圍城鎮延伸，行程重點和優先順序。

這歷程猶如瞎子摸象，逐漸撥雲見日，勾勒出整個時空圖景。接著是便是定錨十八天行程，兼顧交通、房型、預算等篩選，訂妥十六天旅館和里斯本卡、至波多火車票，辛特拉卡宮殿、摩爾城堡、波多萊羅書店等門票。原本縹緲零碎的方位、景點、文史被串聯組織成有意義的大綱，等待真實的文字逐句逐段地顯影出夾雜秩序與秩序之外的意念，漂浮魔幻想像而又入世的撞擊。

這一切將是新鮮如晨露般晶瑩的經驗，第一次搭阿聯酋航空，第一次坐巨大有兩層樓，六個入口的大飛機，第一次到杜拜機場，與從台灣轉機至法國、西班牙、德國、北歐的人們跨越6582公里，偷天換日從台北的夜到杜拜的夜。

不知是阿拉丁的飛毯夢想，還是沙漠對海洋的想像，無論是帆船飯店或1960年興建的杜拜機場都以弧形帆影為標誌，勞力士掛鐘，超大鋼骨電梯、白鋼圓柱和金閃閃的藝品、彩亮而誇張的中東圖案，讓這個往來亞洲、歐洲的中繼站，充滿光鮮的輕鬆心情。

來自世界各地的旅人在這裏等待，休息，嬰兒的笑聲，低眉看小說的優雅，閉目沉醉於未完成的夢之呼吸，沐浴在屬於中東的曙光裡，如一首舞曲，自有輕盈時尚的節拍和華麗轉身。

我們告別同座的女孩，帶著她自新化來，在巴黎讀書，作為奢侈品牌分析的故事，走向另一個方向，開始冒險！

作者：陳嘉英

國立臺灣師範大學閱讀教學課程講師、景美女中語文資優班教師及召集人、曾獲台北市特殊優良教師與台灣省師鐸獎。

著作：《課堂外的風景》(與陳智弘合著)、《凝視古典美學：高中古文鑑賞篇》、《寫作力》、《打造閱讀的鷹架：教你如何閱讀》、《閱讀力：三招教你破解閱讀密碼，強化競爭力》、《從世界名著經典出發，提升你的人文閱讀素養、《第一本教你寫好學測國寫的作文書──議題導向的閱讀與寫作》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