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直送】「夠了，休息吧！」 事事皆便利　人人都過勞

新年連假，身邊有很多台灣朋友嚮往到日本跨年。但不少真正來過日本跨年的朋友，有一半的人都是抱著失望之情回去的。因為這段期間，有很多店家都會休息。日本的百貨從12月31日傍晚就會打烊，元旦不開門。1月2日雖然營業，但很多百貨會縮短營業時間。去年起，新宿伊勢丹和銀座三越百貨決定連休幾天，把福袋開賣的時間壓到1月3日才開始，雖然營業額減少了，卻受到社內員工和勞工團體一致讚賞，讓他們博得「良心企業」體貼員工的美譽。

東京更多吸引人目光的景點，是老派咖啡館（喫茶店）、深夜食堂、下町商店街、藏在巷弄的特色小商鋪和二手唱片行，或者各式各樣的美術館。這些地方，尤其是個人經營的，很可能就是從29日起一連休到1月4日為止。結果就是你放假來日本玩多久，它們就跟你一起休多久，想去的地方都沒開。

跨年假期的這幾天，我常看到投宿在我家附近旅店的歐美旅人，全家大小很茫然的走在拉下鐵門的餐廳前，不知晚餐該何去何從。最後，只好走進便利商店。

所幸還有24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然而，今年網路上最熱門的一個新話題，就是關於「年末年始，便利商店有必要營業嗎？」的討論。

經濟分析家青木文鷹在他的推特上主張：「夠了，休息吧！這麼拚命但收入也沒增加多少的話，只不過是讓工作環境狀態更加惡化。超商休個一兩天假、宅配晚一天到，也沒什麼多大的困擾吧。」原本以為會讓很多人覺得超商不開，很不方便，但沒料到此一言論竟獲得上萬人的贊同轉貼。不少人說其實跨年時，鬧區以外的超商，根本客人就少得可憐，就算休到1月3日再開也無所謂。還有人反思，一直以來日本人總是秉持「顧客至上」的觀念，或許要改一改了，應該要體諒勞工的辛酸才對。

但比超商更慘的，是日本的物流宅配業。這也是今年跨年連假時，網路的熱議話題。日本宅配業本來就是分秒必爭的激烈競爭，在外資的Amazon投入市場，壓低物品價格，並主打會員免運送費，甚至祭出東京都內一小時到貨的服務後，Amazon在2015年就以9300億日圓的超高營業額一支獨秀，連帶著讓合作的黑貓宅急便（YAMATO）的宅配數量也在去年上看18億件。

宅配數量多了，不是好事嗎？對公司來說或許是的，但對員工來說可就不是了。進入12月到1月聖誕節與新年的送禮高峰時期，宅配物件爆多，但每件宅配貨品，黑貓只有20日圓的利潤，結果工作量暴增，在體力與收入的換算下，根本入不敷出。

不少員工在推特上抱怨：「太多Amazon！」進入12月，體重就減少了三、四公斤。更可怕的是日本的宅配（包括郵局的掛號信件）還有一個「超貼心」的服務。如果你不在家，業者會放一張單據，你可以上網登記，在兩週期限內，以每兩小時為單位，指定再送的日期時間。如果你又恰好有事不在了，還可以再指定重送一次。

近來台灣的「一例一休」新制上路，預估對勞力密集的服務業會帶來成本上的衝擊，據說有些便利商店可能就會考慮乾脆週休二日。還有物流公司表示，為了因應新的勞基法，以後每逢週日和國定假日，都不收件也不送貨。台灣人常抱怨工作環境，同時也讚嘆日本人的工作專業精神，但今後說不定日本勞工會更羨慕台灣的工作環境？

從前覺得日本的服務業，無論從宅配到超商等等，許多細節對於用戶來說，都是太周到完美的設想。我曾在大雪紛飛時候，見過宅配員工努力在雪地中推著宅配車，一種使命必達的敬業精神。如今才漸漸意識到，所謂的「日本專業精神」有時候就是折磨掉基層員工的精神與體力，才換取到品牌表面的光鮮亮麗。在電通廣告公司的員工過勞死自殺事件以後，今後的日本人或許開始願意去思考放慢腳步的哲學。偶爾放緩，甚至暫停一下，不那麼錙銖必較的堅持，也是好事。

多賺一點錢，卻犧牲掉時間與健康；少賺一點錢，但可能過得更愜意。選擇什麼又換來什麼，總之，生活中許多事情說到底，都是一次次浮士德的魔鬼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