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台派和第三勢力選民「雙重棄保」的時代力量，下一步何去何從？

2024 立委、總統大選落幕，時代力量政黨票相比2020年大大減少，得票數35萬3670票，得票率僅有2.57%，沒有達到5%分配不分區立委席次的門檻，也沒有達到政黨補助款的3%門檻，區域立委也未能選上。這兩天時代力量黨主席王婉諭和許多黨公職都公開呼籲「捐200元」讓還留在這個黨裡的年輕人能撐到下次選舉。

時代力量上次大選的百萬張選票為何在這次消失？與黃國昌有什麼關係？接下來他們又該怎麼辦？

台派與第三勢力選民都棄保，時力沒能讓支持者在最後產生投票動力

談到本次的選舉結果，時代力量秘書長李兆立表示，在2022年地方大選剛結束時，時力支持度其實已剩不到1％，到2023年拍板不分區名單後，回升約2到2.5%。最後催票階段時包括吳念真、姚人多、呱吉等名人的推薦，黨主席王婉諭上脫口秀等，原本預期應該可以至少衝到3%獲得政黨補助款的門檻邊緣，可惜後來未能突破。

李兆立認為，選前藍白合破局，當時就知道3個政黨都會呼籲集中選票，情勢就對時力更不利。柯文哲選前之夜在凱道造勢喊破30萬人，讓台派支持者在焦慮下，可能決定將選票集中到民進黨身上。或因討厭藍綠、尤其不滿執政的民進黨，所以將票投給更有力量的民眾黨，時力在這樣的局勢裡就成為被放棄的選項。

李兆立分析，時力所流失的票當中，大概有七成到民眾黨，僅三成到民進黨。在2020年時，就因黃國昌打私菸案以及到了最後關頭才表態支持蔡英文，和民進黨採取較分立的姿態，後續大概也是維持這樣的路線。正在高峰的民眾黨就成了第三勢力選民的新選項。

東海大學政治系教授沈有忠用「內憂外患」形容時力的困境，內憂是黃國昌的離開，外患是民眾黨的崛起。從選前民調就可看到，4年前曾經投給時代力量的許多選民這次都不再支持，跑到民進黨或民眾黨，尤其民眾黨較多。

雖然時代力量一直標榜和民眾黨的價值主張不同，王婉瑜更在黃國昌和館長共同舉辦的「716公平正義大遊行」上直嗆柯文哲並慘遭台下狂噓，公然表現出與民眾黨的不同，不過沈有忠認為，有很多選民在政黨票的考量就是把票投給非藍綠的黨，當他們對時力的未來悲觀時，民眾黨就變成替代方案，時力選票隨之鬆脫。

沈有忠表示，所謂「賭爛票」是不想再支持藍綠，那投給民眾黨是種策略性投票，不見得是支持民眾黨的理念，而是想反轉或想給民進黨教訓，也可說是種「棄保」投票，放棄小黨集中選票保大黨。民眾黨在這次應是吸收了不少這樣想要翻轉藍綠的選票。

成功大學政治系教授王靖興也認為，每經過一次選舉，時代力量的實力就消退一些，尤其是到了這次，從整場選舉一開始時力的能量就是低的。選民可能已預料到，時力很難超過5%，加上柯文哲參選總統，因此讓選民認為贏面更大。

事實上從近年時力參與的地方與中央大選可以看到，雖然本次參與區域立委的邱顯智和王婉諭表現並不差，不過在2020年民眾黨開始參與選舉之後，時代力量整體的催票率就很難贏過民眾黨，尤其到了本次大選時，政黨票的催票率更遠低於民眾黨。

不過一位不具名的時力支持者坦言，他原本一度考慮政黨票投民進黨，最後比較不分區的名單才決定還是投時力。

他認為，時力的支持者是在主權議題上屬「台派」及「支持進步議題」的交集。2020年時因香港議題，時力支持者受到號召。但本次「抗中保台」等主權議題並非選戰主軸，且總統有賴清德，已滿足了選民在主權題上情感需求，剩下「進步議題」時，就少了投票動力。

不過他也認為，時力支持者和民眾黨支持者最大的不同在於，民眾黨的支持者多數相信柯文哲所稱的「藍綠惡鬥」、「藍綠一樣爛」。但是時力支持者眼中，藍綠是有差別的，而且不認為曾經談過藍白合的柯文哲，能夠真正的監督制衡民進黨，時力有較好的監督能力。

時代力量「成也黃國昌、敗也黃國昌」？

李兆立直言，黃國昌打從一開始就是光環比黨還大，也與黨的運作緊密相連。但到2019年卸任黨主席也不參與決策委員會後，黨內就越來越難得知他的想法，即使與黃國昌較親近的幕僚或被外界視為「昌派」的黨內同志也很難了解他想幹嘛。想不想選立委、要不要表態支持蔡英文、要不要和他黨合作等都是缺乏溝通的。

「不是黨內要對他怎樣，比較多是取決於他的想法，但是黨很難找到他，跟他討論溝通。」李兆力直言。

就他所知，黃國昌本希望能從白色力量獲取第三勢力選民支持，但經過嘗試後發現困難，「打不贏就加入，這大概是他的考量吧」。

李兆立也坦言，黃國昌確實對黨有很多貢獻，他可以理解像是陳椒華、林于凱等不能接受在選前王婉諭和邱顯智攻擊黃國昌，認為黃國昌終究「功大於過」。「但隨著他已成為民眾黨立委，接下來也不會再有這種光環大於黨卻不和黨溝通的人了，這問題可能是接下來民眾黨要面對的，因為黃國昌的行事作風一直都是這樣。」

成功大學政治系教授王靖興則認為，黃國昌在選前離開加入民眾黨當然有影響，但並非黃一個人離開才導致時力本次選票衰退。

因為在過去這段時間，早就已有很多知名的政治人物都離開時代力量，像立委林昶佐、本次選上立委的黃捷等，時力要吸引選民支持越來越困難。

沈有忠認為，黃國昌的離開應該還是帶走不少支持者。時力本身缺乏強而有力的黨中央，比較是理念型的黨，因此當有些政治明星出走時，對這個政黨的傷害不只是支持的流失，而是各種聲音的離去。黃國昌也曾代表某種時力的價值理念，離開的傷害不會小。

有時力支持者就認為，民進黨的8年完全執政其實讓不少選民感覺，好像有很多弊案需要監督，而黃國昌從過去在立法院，一直到離開政治圈後，這幾年仍然持續不斷的揭露藍綠的弊案，已經取得了很好的戰略位置和定位，因此確實有批支持者就跟著黃國昌「離開」。

時代力量如何走下去？

沈有忠和王靖興都對時代力量的未來感到悲觀，他們認為時力會逐漸邊緣化甚至消失，就像過去的親民黨和台聯。而現在不管是要找戰犯還是再去尋求支持者回流都不容易。除非民眾黨本身裂解或又有像是318那樣的大型政治運動，有知名人物入黨，不然單靠政黨內部做檢討反省，短時間內要東山再起十分困難。

沈有忠說，時力本來就是訴諸理念而非個人的政黨，這個理念經歷過8年時間，已連續兩屆在國會有黨團，也曾有超過30位擔任市議員的黨公職，不能說「還沒站穩」，雖然過程有很多干擾波折，但不管是在組織或是全國性政治人物的養成，這8年累積似乎成果不足。這也許多是要從政治社會運動社群，進入體制轉變為「世俗政黨」的小黨困境。

李兆立表示，接下來因財務緊縮，黨組織的精簡是必然的。會先盤點資源，中央和地方黨部都也要重新調整人事架構。不過他也表示，從選舉當天到現在，他們收到了大量的支持者訊息，入黨申請信多達200多封，上次接近的入黨人數高峰是在2017年時力為《勞基法》修法夜宿凱道時，這點也令人振奮，「也許是因為他們意識到且不願意時力就此消失吧」，其中入黨的更不乏20幾歲的年輕人。

李兆立認為，接下來在國會，民眾黨在許多議題上還是會面臨與藍綠合作的問題，例如院長選舉、人事權任命的投票。他認為民眾黨支持者也會看到民眾黨其實還是傾向與藍營合作，就像之前曾有過的藍白合，屆時那些受到「棄藍綠、保台灣」號召且對政治抱持高度期待的選民，可能會因此意識到民眾黨的本質，進而對政治失望、冷漠。

這將對台灣民主發展不利，而這就是時力的使命和空間，「當然我們也必須活到那個時候且保有力量才行」。

核稿編輯：楊士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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