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理孕母行不行？爭議30年未解 看懂正反論述、各國現況

（中央社網站）代理孕母議題在台灣30年難解，去年衛福部啟動人工生殖法修法，擬將單身者及同性伴侶納入適用範圍，代理孕母則因爭議過大脫鉤處理。近日社群上有男同志分享透過代理孕母獲得孩子的過程，再度掀起討論。全球有哪些國家代孕合法？代理孕母又有哪些爭議點？中央社帶你了解。

什麼是代理孕母？

代理孕母指透過第三方婦女的子宮懷孕生子，由該婦女孕育胎兒，生產後將嬰兒交給委託方。目前最常見的方式為「人工授精」和「試管嬰兒」兩種。

人工授精是使用代理孕母的卵子，並將男性精蟲送入代理孕母子宮腔，使孕母懷孕，因此寶寶會與孕母有血緣關係。試管嬰兒則以體外受精方式進行，卵子與精子先在體外結合受精，再將胚胎植回代孕母體內，通常代理孕母非卵子提供者，因此和胎兒沒有血緣關係。

台灣人工生殖立法演進

1985年台灣首例試管嬰兒誕生，為不孕者開啟新希望，人工生殖技術激起討論，1996年衛生署研擬人工生殖法草案曾納入有條件開放代孕，但因代孕爭議過大立法延宕，衛生署在2004年決定將代理孕母部分脫鉤處理。

2007年3月5日，立法院三讀通過人工生殖法，受術對象限定「不孕夫妻」，夫妻須至少一方有健康的精子或卵子，且捐精或捐卵者需是無償捐贈，也不能指定受贈對象。一旦離婚、死亡，事先取出的精、卵子就必須銷毀。衛生署國民健康局當時表示，之所以排除非婚姻關係對象，目的在保障人工生殖子女的健全發育，不希望小孩一出生就只有爸爸或媽媽單一方。至於代理孕母議題仍因爭議過大，社會無共識而未觸及。

隨著社會風氣逐漸改變，早婚早生不再成為常態，許多女性不想進入婚姻但有意願生小孩，也有愈來愈多人想選擇凍卵預存生育力。但人工生殖法限定已婚人士適用專屬，未婚女子即便凍卵也無法真正使用，「單身女性也有生育權」的主張再度高漲。

此外，2019年同性婚姻合法後，同性伴侶也希望爭取擁有孩子的權利，無論是女女利用人工生殖，或男男需藉助其他女性的子宮和卵子，人工生殖勢必成為同婚合法後需要面對的議題。

衛福部去年5月預告人工生殖法修正草案，開放同性伴侶、單身人工生殖合法，原本代理孕母也在增列適用範圍內，引發爭論，國健署12月表示代理孕母歧異大難獲共識，因此先脫鉤處理。

哪些國家代孕合法？

目前台灣、中國、法國、德國、西班牙、義大利、瑞士、芬蘭、瑞典等國禁止一切形式的代孕。義大利去年11月更進一步禁止海外代孕，到國外尋求代孕者將面臨最高2年刑期及100萬歐元罰款。

截至2022年，全球至少有17國立法開放代理孕母，但各國開放程度也各有不同。

英國、加拿大、丹麥、荷蘭、巴西、紐西蘭和澳洲等則允許利他代孕（未收取報酬，例如自願代孕或委託親友代孕），但禁止商業性代孕。

美國各州代孕規範各異，部分州允許商業代孕，包括加州、內華達州、紐約州等。路易斯安那等州則只允許利他型代孕。

烏克蘭、喬治亞、哥倫比亞、希臘、俄羅斯允許商業代孕。其中烏克蘭因代理孕母規範寬鬆、價格相對親民，是許多外國不孕夫妻的首選，有「歐洲子宮」之稱，但2021年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代孕產業遭戰火波及，許多人轉往喬治亞，當地代孕產業迅速增長。俄羅斯則在2022年修法，禁止外國人在當地尋求代孕。

亞洲部分，印度曾因費用便宜，一度成為代孕熱門地，根據數據，光2012年就有超過2萬5000名代孕嬰兒在印度誕生。但在產業興盛同時，代理孕母遭壓榨死亡的悲劇頻傳，2021年政府通過法案禁止商業代孕，目前僅開放印度夫妻從事利他型代孕。泰國也曾是亞洲代孕中心，後因發生棄養等爭議案件，2015年禁止外國人代孕。

反對論點：對女性產生剝削

目前代理孕母最大的爭議聚焦於剝削女性及子宮工具化。台灣女人連線秘書長陳書芳去年在衛福部公聽會上表示，人工生殖技術及尋找代理孕母費用可觀，通常具有一定經濟能力的人才能委託代孕，且按照國際經驗，經濟較弱勢的女性會擔任代理孕母，有錢人將懷孕的健康風險轉嫁到弱勢女性，對經濟弱勢女性產生剝削。

台灣女性協會指出，無論是利他性代孕或商業代孕，代理孕母都是契約弱勢一方。舉例而言，在美國、加拿大等代孕國家中，合約過程代孕者人身自由受限，無法掌控自己的醫療決策，飲食、運動都受到雇主要求，柬埔寨或泰國的代理孕母還被關在如同牢房的多人宿舍當中。且美國加拿大契約預設代理孕母自備保險，欠缺經濟能力的孕母如果沒有能力僱用好律師，就無法為自己的權益把關。

除了弱化代理孕母身體自主權之外，代孕生下的兒童權益也是另一層需考量的點。婦女新知基金會倡議部主任王筱涵說，擁有小孩不是一種權利，聯合國兒童權利公約強調必須拒絕「擁有小孩的權利」，因小孩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想要擁有小孩是一種願望與需要，政策上可以討論是否要滿足，但這並不是國家非做不可的義務。

中央警察大學法律學系教授鄧學仁表示，代理孕母議題涉及生殖子女法律地位，代孕者生產後，孩子直接成為委託配偶小孩違反「分娩者恆母」的民法規定。海外以收養制度解決，但台灣規定收養必須是他人子女，人工生殖小孩的法律地位也是個難解問題。

另外，代孕也可能衍生棄嬰問題，歷來國際有多起代孕出生的孩子遭委託者遺棄的案例。2014年，一對澳洲夫婦在泰國尋求代孕，代理孕母生下一對龍鳳胎，但男嬰患有唐氏症，澳洲夫婦只帶走了健康的女嬰，將唐氏症男嬰留在當地，引起國際關注。2021年中國藝人鄭爽被爆到美國尋求代孕生下2個孩子，卻在與男友分手後棄養，引發抨擊，更因此被列為「劣跡藝人」封殺。

支持論點：明確立法讓孕母更有保障

民眾黨立委陳昭姿因子宮先天性發育不全，多年來力推代理孕母解禁。陳昭姿說，對於不孕夫妻或有生育需求的人來說，能選擇的只有終生無後、收養或人工生殖技術，但台灣收養終止率高達近57%。台灣的醫學發達，為什麼要讓有需求的人遠赴海外，在沒有台灣法律的保障下去做？需求不會消失，建立制度是讓有需求的民眾更有保障。且加拿大研究報告指出，287名代孕媽媽對於能夠幫別人建立家庭有很高的成就感。

曾在美國擔任代理孕母的LILY在公聽會分享，能幫助他人，看到其他人成為父母的喜樂難以言喻，且代孕期間從未有任何被剝削或物化的感受。不開放代孕，對代孕女性更會產生剝削，有代孕需求的族群仍可用非法方式找到孕母，對代孕女性更沒保障。若代孕合法化，則有完善的法規能篩選委託者與代理孕母資格，保障各方權益。

台灣伴侶權益推動聯盟秘書長簡至潔表示，國人赴海外尋求代孕，存在一定風險。現制不開放代孕的結果，不但在生育選擇領域加劇階級不平等，也容易導致對世界上其他地方代理孕母的剝削及兒童權益的傷害，讓相對弱勢的委託者在制度不健全的狀況下，淪為不肖非法仲介下手詐財的對象。

代孕對孕母及孩子是否有較高健康風險？

台灣婦女維護生命協會理事蔣玉華指出，代理孕母因植入的胚胎不是用自己的卵子，身體會產生排斥作用，醫師為讓胚胎著床成功，必須再使用免疫抑制劑。台中榮總醫訊月刊指出，這類藥物會降低生理對侵入性細菌、病毒及黴菌的防衛機轉，使人易受感染。國外研究也顯示，同一女性為他人代孕及自然受孕，代孕造成她妊娠糖尿病、高血壓、前置胎盤等的風險，高出自然受孕3至5倍。

蔣玉華也指出，台灣2011年到2017年國內研究發現，人工生殖寶寶出現低體重是自然受孕嬰兒的5倍、早產則是4.6倍；人工生殖寶寶自閉症機率是自然受孕的2倍，也較易發生輕度至重度的智能障礙。

針對這些健康風險，台大醫學檢驗暨生物技術學系博士後研究員劉雨如指出，目前文獻看到使用人工生殖技術產下的新生兒，早產與體重較低的機率的確較自然受孕高，但有逐年下降趨勢。且總結查詢文獻研究，發現多數結果來自分析不孕親代接受人工生殖技術後狀況，求助者可能在某種程度上留有遺傳或表觀遺傳異常，加上研究族群的年齡偏高，這些都是健康風險因素，不宜將人工生殖技術所產下後代與產婦健康影響，完全歸咎於人工生殖技術。（編輯：曹亞沿）1140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