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耀南：菲律賓民主選舉幻影下的家族共和國　

在菲律賓這塊自詡為「民主」的土地上，選舉早已淪為家族內鬥的延長劇，政黨則猶如一次性使用的包裝紙——華麗、短命、徒具形式。2025年參議院改選，看似是民主深化的里程碑，實則是一場由門閥政治與政黨虛無主義聯手導演的權力交易秀。

從殖民治理到家族寡頭：民主的根基從未種下

「台灣與菲律賓雖在近代史上分屬不同國家體系，卻在西班牙殖民時期短暫交會——這段歷史提醒我們，海洋不是隔閡，而是帝國擴張與區域互動的連結點。」彼時的台灣為中國與日本間的海上門戶，西班牙自菲律賓北上，與荷蘭、日本、明末海寇競逐海權。

但菲律賓從未真正種下民主的制度根基。西班牙四百年的殖民統治，靠的是對地方寡頭家族的扶植與委託治理。美國接手後雖導入選舉制度，卻未能改造這一套門閥結構，反而讓它披上「代議制民主」的偽裝。政黨成了家族的遮羞布，政治理念從未進入制度設計，只有血緣、地盤與金權在選票背後操縱遊戲規則。

政治不是理念，而是血緣與利益的延續

在菲律賓，「政黨」這個詞更像是權貴的商標，而非理念的載體。真正掌權的是那些世襲的政治家族，他們靠的不是政見與施政能力，而是祖墳地契與地方網絡。政黨如浮雲，家族如磐石。選舉不過是門閥內部的分贓儀式，而政見與公共利益，淪為華而不實的包裝與道具。

三大聯盟：舊瓶裝舊酒的輪番登場

1. 馬可仕執政聯盟（Alyansa para sa Bagong Pilipinas）

領導人：總統費迪南德·馬可仕（Ferdinand "Bongbong" Marcos Jr.）

核心政黨：菲律賓聯邦黨（PFP）、Lakas–CMD、民族黨（NP）、國民統一黨（NUP）、民族人民聯盟（NPC）

立場與實質：親美、親軍、在南海問題上採強硬路線，表面上是一支現代化的保守聯盟，骨子裡卻是歷史遺毒的再起與貪腐政治的老兵重操舊業。他們所謂的「改革」，不過是在舊制度裡重新分配資源。

2. 杜特蒂家族聯盟（DuterTen）

領導人：前總統羅德里戈·杜特蒂與其家族

政黨基礎：菲律賓民主黨（PDP–Laban）及其他保守派

立場與實質：主張對中友好、對美降溫，打著民族主義旗號，實際上不過是向北京獻媚。其「反美」立場並非自主意志的展現，而是為換取中國資源所作的外交投名狀。

3. 進步派聯盟（KiBam）

領導人：班姆·阿基諾（Bam Aquino）、基科·潘吉利南（Kiko Pangilinan）

政黨陣營：自由黨（Liberal Party）、Akbayan、KANP 等

立場與困境：主張政府改革、透明治理與外交自主，但在軍人與家族把持的鬥獸場裡，這些理想顯得孤立無援。他們像舞台上的獨白演員，面對沉默群眾，聲嘶力竭卻無人呼應。

選舉制度：精美包裝下的民意幻術

菲律賓參議院每三年改選一半席次，採全國一區、12席次的複數投票制，表面上公平公開，實則是一場名氣與財力的對決秀。政見次要，曝光率與金主才是勝選的門票。候選人間暗中協商「配票」，民意在操作中被稀釋為選戰策略與媒體行銷的附庸。

馬可仕 vs 杜特蒂：這不是選戰，是家族的權力清算

馬可仕的支持度持續下滑，副總統莎拉·杜特蒂聲勢卻節節上升。這場選舉表面是參議院改選，實質上是副總統的彈劾防線之戰，是家族爭奪未來總統寶座的預演。參議院每一席，都不只是立法席位，而是生死存亡的戰略防線。

外交政策？還是各擁其主的「主權承包」？

三大聯盟的外交主張，已不再是國家利益的不同詮釋，而是各自尋求庇蔭者的開標文件：

馬可仕聯盟：擁抱美國軍事擴張，將南海對峙當作民粹工程；

杜特蒂聯盟：擁抱中國資金，對內高壓、對外俯首；

進步派聯盟：高呼外交自主，但在資源與聲量的邊緣，被兩強夾殺。

結語：選舉不是轉型，而是幻象的再製

2025年的選舉，既不是制度重構的起點，也不是改革深化的契機，而是家族共和國的又一輪排班輪替。民主，在這裡成了固定班底輪流登台的秀場。選民被娛樂化的選戰操弄，媒體將民意轉化為點閱率與流量，政黨則退化為策略型工具箱。

當政見失聲、制度失靈、民意失真，菲律賓的「民主」是否還能維繫其正當性，或僅剩下一層被選票漂白過的幻影？

※作者為淡江大學外交系中國大陸研究所專任助理教授，台灣自由選舉觀察協會榮譽理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