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經濟復甦，能重建「半導體王國」？前日本政府經濟顧問：亟需「強人」統領、深化與台積電合作
作者 : 李浩宇
圖片 : 攝影／吳東岳
日本在二次大戰後曾靠著製造業帶動日本總體經濟復甦，甚至在終身雇用、年功序列制、企業內工會等「三神器」的加持下，為日本締造了半導體王國的神話。但，隨著日本經濟陷入失落的30年，日本產業蕭條已久，疫後的日本究竟是否能趁這波開國熱潮，抓住制霸東亞的門票？
疫後時代伴隨著日本開國，許多觀光客紛紛湧入日本，使得日本全國各個觀光景點均十分「國際化」，隨處都可以見到外國客的身影。根據日本政府觀局統計的訪日外國客推估值，2023年4月，訪日外國客總數來到了194萬100人，已經回復到疫情前2019年4月的66.6%水準。
在中國客尚未大批回流日本的情況下，這批訪日外國客回復數算是十分可觀，同樣也為日本觀光產業鏈的復甦帶來了一波暖流。撐過3年疫情，日本觀光立國計劃終於重啟。
「這波觀光客的回流潮，確實對日本經濟助益不小。」說話的，是日本知名經濟學者八代尚宏。現為日本昭和女子大學全球商業學院院長的八代尚宏，曾在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任內，擔任內閣府的經濟財政諮詢委員，角色類似於日本政府的經濟顧問。
接受《今周刊》專訪時，八代對於海外觀光客回流日本所帶來的經濟效益表示肯定，但他也不忘提醒，日本若想真的全盤再起，尚且必須滿足某些「條件」。首先，是日本應加速扶持半導體產業的「回歸」。
比觀光業更具優勢的產業─曾經的半導體日本王國
八代觀察，日本曾經是半導體的強國，半導體當前也是日本很重要的產業。但展望未來，「我認為日本政府必須更加重視半導體產業的發展」，八代舉例，像是對日本國內半導體工廠的擴大投資與建設，或是進一步深化與台積電等全球半導體龍頭指標企業的合作，「在這些面向都需要下足工夫，投注更多改革心力才行！」八代如此強調。
回首1980年代，當時是日本半導體產業的極盛期，1986年，日本生產的半導體產品全球市佔率曾高達45%；在日本景氣高峰的1989年，日本企業甚至擁有全球晶片市場53%的市佔率，當時全球半導體前三大企業，皆由日企包辦。
但，好景不常，在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後，日本半導體的產業光環漸漸褪色；2019年，全球十大半導體企業中，僅有東芝一家日本企業入榜，且排名僅居第九。
八代表示，若是日本政府不強力推行改革的話，未來日本以半導體為主的有力產業，可能會逐漸外移，「當然，他們還是可以透過海外的營收來回饋日本，但重點若不在國內，國內的半導體就業機會就會減少，連帶影響半導體人才的出路與培訓問題。」八代指出。
不過，八代觀察，在當前日本製造業持續回流的「東風」下，日本半導體產業的全面復甦，或指日可待。不過，若要加快復甦的腳步，八代認為，日本最好要有一個「強人」出面，統領整個產業，才能更有效率地推動日本的「構造改革」。若能如此，八代表示，日本經濟就有機會加速迎來蛻變。
數位化浪潮之下 職務型雇用趨勢浮現
至於對近年來日本許多大企業加速推動的「職務型雇用」（台灣現行的招聘制度），八代也表示肯定：「現在日本處於低經濟成長社會，加上全球數位化的轉型過於快速，比起(過去日本企業盛行的)『終身雇用』，員工具有專才、技能是更重要的！」八代表示。
八代認為，若能加速導入當前盛行於歐美的職務型雇用，不僅能有效讓日本與全世界的人才接軌，對於日企拓展海外市場，也會有相當的助益。」
八代觀察，隨著少子高齡化不斷衝擊日本社會，日企要能像20世紀下半葉那樣，獲得源源不絕的「終身雇用」人力，明顯已不現實，加上現今數位化時代，更需要多元技術與專精人才，因此，「日本的招聘制度乃至於企業文化的『脫亞入歐』，應會是未來數年的主要趨勢。」八代如此預期。
但，八代提醒，社會變革畢竟不是這麼容易的事，「就以薪資結構來說，很多日本企業仍習慣採取過去終身雇用制下、按年資來給付薪水的「年功序列制」，因此，要以歐美思維來實施薪資改革，仍有很長的一條路要走。
八代表示，雖然日本年年都會透過「春鬥」來加薪，今年工會還罕見獲得3%幅度的調薪承諾，創下歷年來新高，但他觀察，加薪目前更多只是一個對通膨的防衛性措施，尚且無法實質反映日本企業生產力的上升狀況。
再來，八代補充，目前的加薪方式，仍是以年功序列制為本，與個人能力、技術意義上的加薪沒有絕對關聯。換句話說，這樣的調薪方式，是否可以讓日本企業的生產力與永續發展能力獲得有效提升，「我在這裡先打個問號。」八代指出。
構造改革 弱產業也是重要一環
此外，面對日本社會的構造改革，八代補充，若日本政府不重視問題，未來留在日本國內的產業，恐怕就會只剩農業類的「弱產業」。至於日本相對具有競爭力的服務業，八代認為，服務業雖然仍有進一步的發展餘地，但在未來日本國內市場持續萎縮的背景下，若不進行必要的改革或轉型，再怎麼努力仍是會遇見瓶頸。
另外，就連「弱產業」的部份，八代也認為須納入構造改革的一環：「日本應該廢除當前藉由限制日本稻米供給、以維持米價的「減反政策」，「因為這些補貼的成本，最終都是由納稅人買單。」
八代認為，若能廢止此項補貼政策，讓日本高品質米的價格下跌，將能促進出口，如此一來，農村的出口量增加，農村的就業機會也會增加，「這不僅將提高日本的糧食自給率、還能促進地方創生與農村轉型，對於全球的缺糧問題，日本也能有所貢獻。」八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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