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位華人導演獲英國奧斯卡「終生成就獎」！李安30年傳奇生涯，以溫柔與叛逆征服世界影壇

文 / Roy

有「英國奧斯卡」之稱的英國影藝學院電影獎（BAFTA）於本月12號風光落幕，而亞洲影人成為今年度一大亮點，除了這次金獎季大熱門的《游牧人生》華裔導演趙婷、《夢想之地》韓國資深女演員尹汝貞，分別獲得「最佳導演」與「最佳女配角」大獎外，「台灣之光」國際大導演李安更獲頒本屆「終身成就獎」，成為該典禮史上第一位獲此榮譽的華人導演，大會更找來25年前於電影《理性與感性》合作過的大明星休葛蘭擔任頒獎人。

李安從影以來登遍世界各大影展，從金馬出發，一路橫掃「世界三大影展」坎城、柏林、威尼斯，再到金球獎、BAFTA、奧斯卡金像獎，休葛蘭開玩笑說，李安的桂冠頭銜多到他本人根本像座「樹籬」般了，還稱台灣擁有頂尖複製人科技，大概「住著半打的李安」，以妙語幽默致敬引起網友熱議，而這份重大榮耀更讓影迷們大讚實至名歸！

回顧李安的電影生涯， 30 多年來有大起也有大落，並不特別順遂，但不多不少一共 14 部作品，竟有足以撼動世界的力量。秉著細膩的情感表達能力，以及挑戰創新的叛逆精神，每每掏空全部的自己投入創作，將小時候那個懷抱電影夢的屏東男孩送上國際級舞台，讓台灣被全球影人認識。

今年 66 歲的李安總說，自己得謙虛地將世界稱作教室，將自己永遠作為電影的學生，即使幾經挫敗，低潮到不想再拍片，卻總能從新的學習中重新找到感動，再次站起來創造新的奇蹟。

李安曾說過：「我以作台灣的電影人為榮，我以代表台灣為榮。」即使在世界頂峰享有榮譽，但李安總以家鄉為本，將心繫於台灣，不僅以電影作品為家鄉奪得榮譽，甚至協助將好萊塢國際團隊的資源與技術引薦回台、開設據點，近年也出任金馬執委會主席，在金馬獎典禮會後，總能看到他掛著親切笑容，就算深夜再疲憊也要親自趕往每場慶功宴，給每一位台灣影視創作人掌聲與鼓勵。30 年來，過人才華與謙虛、溫暖、不忘本的個性，正是李安之所以深得國內外影人與影迷景仰敬重的人格魅力。

兩度落榜的校長兒子 找到自己的電影夢

1949 年父母搭乘「永安號」輪船撤退來台，落腳屏東潮州生下了一個兒子。為求平安，同時也紀念永安號安全抵達，因此將他命名為「李安」。身在書香世家，李安的童年裡，與父母、2 個姐姐和 1 個弟弟一起長大，舉家隨著身為教育界文官的父親處處遷徙，而有記憶以來，花蓮是他童年成長最快樂的地方，滋養了他對土地的關懷與想像力。然而後來隨父親來到台南，考進由父親擔任校長的台南一中後，所有壓力、衝擊與挫折接踵而來。李安背負全校的眼光、父親的壓力，加上對數學不再行，因此連兩度大學聯考落榜，讓他徹底思考自己真正的價值。

李安決定擁抱熱愛人文藝術的自己，1973 年他進入國立藝專（今國立台灣藝術大學）的影劇科就讀，終於找到自己的舞台。在學期間李安即展現電影與戲劇的才華，也自己參與演出，多次獲得校內比賽獎項，他曾說這個時期是領他進門的重要啟發。然而一直要到退伍後，赴美就讀伊利諾大學香檳分校戲劇系，才真正接觸到電影製作的專業精隨。求學成長過程這一路以來，李安最掛心的就是總怕辜負父親的期許，然而父親即使嚴肅寡言，難掩有些失落，卻仍默默守候著李安，放手讓他飛，只以祝福的心情期許孩子能找到自己的一片天。

無業家庭主夫 苦等多年熬出頭

1981 年李安繼續攻讀紐約大學電影製作研究所，在學期間的學生作品受到各界讚賞，甚至被多位美國影壇經紀人相中，洽談未來的合作可能。在美國的這時期他也遇見了真命天女，與生物學博士妻子林惠嘉完婚。然而正式取得碩士學位畢業後，真實世界才是考驗的開始。堅持導演夢、持續劇本創作的李安，在美國一直等著那麼一刻出頭天的機會。他靠妻子維持家計，每天待在家當家庭主夫，過著做飯、帶小孩、寫作的重複生活，這一晃眼就是整整6年。

就連朋友都擔心他的生活，介紹他返台接下電視劇工作，他卻十分抗拒，一心專注的目標只有寫劇本和執導。然而滿腔熱血與想法無得發揮的窘境，讓他一度想完全放棄，甚至萌生改行學電腦的想法，好在有妻子拉了他一把。當時林惠嘉反駁，直言電腦界不差李安一人，更激將地說：「你不拍片像個死人，我不要一個死人丈夫！」像是給李安的一記當頭棒喝，讓他決定就算再灰心，也不能辜負妻子一路的支持，必須堅持到底。

父親三部曲 一鳴驚人大展才華

1990年人在美國打拼的李安，終於等到第一次拍片機會，而這個伯樂正是來自家鄉台灣。他的2部劇本創作《推手》和《囍宴》參賽獲得新聞局優良電視劇本獎肯定，因此被台灣資深電影公司中影相中，在知名影人徐立功的提拔下，決定啟動開拍計畫，讓李安終於找到了入行的第一個舞台，正式進入讓他成功打響名號的「父親三部曲」時期。

首部長片《推手》一展李安建構情感關係的功夫，帶出美國媳婦與華人父親相處的文化衝突與差異，一舉獲得金馬獎9項提名，更創下票房佳績。緊接著推出的《囍宴》更前衛地以喜劇方式探討父子關係與跨國同志愛情，細膩動容又風趣的故事讓李安首次獲得國際矚目，以新人之姿奪下柏林影展最佳電影「金熊獎」，更首度代表台灣分別入圍奧斯卡與金球獎「最佳外語片」之列。

1994年的父親三部曲終章《飲食男女》，同樣以李安最擅長發揮的家庭關係與隔代衝突故事，更再度獲得空前佳績，複雜的人情事說進海內外影迷心坎裡。電影成為法國坎城「導演雙週」影展首部作為開幕片的台灣電影，甚至創下繼《囍宴》後，連續2年、2部作品、同一位導演皆入圍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難得紀錄。「父親三部曲」這一連串創作能量的爆發，道盡李安和父親的親子情感與矛盾，但接踵而來的榮譽，也讓他數十年後終於能讓父親驕傲，相比畢業後無人問津痛苦的6年等待，好在命運沒有抹煞一位電影才子，讓台灣有幸能見證這位導演接下來更精采的生涯。

備受國際矚目 進軍好萊塢

接連於國際影壇獲得掌聲後，1995年的《理性與感性》則是李安正式踏入好萊塢的第一部英語電影。當年製作公司野心想重啟珍奧斯汀小說《理性與感性》的改編計畫。首先相中英國資深女星艾瑪湯普遜的劇作文筆，花了五年的時間創作改編劇本。同時也想尋找一位心思細膩又懂得幽默的導演，而剛完成「父親三部曲」、大展情感關係描繪功力的李安，最終打動製片並脫穎而出。電影不只由編劇艾瑪湯普遜自己演出，更找來「石內卜教授」艾倫瑞克曼、休葛蘭，以及尚未出演《鐵達尼號》的新人凱特溫斯蕾。

在片場，李安以嚴厲但還不流利的英文與演員磨合、深掘情感，要所有人協力打造出一部能「重重擊碎人們的心」、「看完要花上兩個月的時間才能痊癒」的文藝電影。最終成品被喻為影史最成功「珍奧斯汀改編電影」，不但開出全球票房好成績，還一舉獲得7項奧斯卡提名，由艾瑪湯普遜奪下「最佳改編劇本獎」，同時榮獲金球獎與英國奧斯卡當年度「最佳影片」大獎，而李安更破紀錄再添一座柏林影展「金熊獎」。

然而首部好萊塢鉅作大成功的光環，並沒有讓李安一帆風順，接下來兩部美國電影《冰風暴》和《與魔鬼共騎》則未受到好評關注，票房表現大失敗。讓李安沉澱思考下一步去向時，當年助他出道的老夥伴徐立功提出了一圓「武俠夢」的邀請，想不到將帶他迎來事業下一波奇蹟。

突破瓶頸掀武俠旋風 登世界榮耀舞台

2000年《臥虎藏龍》的誕生將李安推上無可取代的傳奇地位。休息回到台灣後，李安集結了兩岸頂尖電影團隊，找來周潤發、楊紫瓊、章子怡、張震主演，將同名武俠小說改編成影史奇幻史詩，成功把東方文化行銷至好萊塢，旋風席捲全球，更一舉捧紅了當時還是新人的章子怡。

劇中的人物情感糾葛、女性角色的翻轉，以及最讓影迷津津樂道的飛簷走壁、穿梭竹林打鬥場面，開創了東方武俠電影的新格局。電影叫好又叫座，得遍全球大小獎項，一舉獲得奧斯卡10項提名，最終為台灣奪下首座「最佳外語片獎」等4大獎項，更讓華人天后李玟為獻唱主題曲風光登上奧斯卡典禮舞台，而本片在金球獎與英國奧斯卡更皆獲得「最佳導演獎」肯定，奠定了李安在國際影壇的重要地位。

揮別人生低潮 創造影史最揪心愛情經典

然而在這次巨大成功後，李安再度面臨挫敗挑戰。首度接下好萊塢英雄鉅片《綠巨人浩克》，儘管率先採用動態捕捉等先進技術浩大製作，卻在評價與票房皆得到其差成績，不如預期的大失利是李安生涯最低潮的時期，使他回到台灣休息一陣子再也不碰電影。

但臨終前的父親給了他很大鼓勵，開完笑反問他難道想回來當教授嗎？幫助他喚起愛電影的初心，鼓起勇氣再走下去。父親的離世對李安又是一大打擊，父親對他的一生影響之大，每一部作品都是他與心中的父親磨和並和解的反思，而這一次他將獨自回到創作路上，繼續將父親的教誨與思念放入故事中。沉澱後褪去所有成敗的包袱，李安交出了又一部直白簡單卻震撼動人的經典作品《斷背山》。

2005年的《斷背山》將牛仔游牧文化與同性之愛，兩個在刻版印象中最衝突的主題，碰撞出最讓人心碎的愛情故事，而細膩的情感堆疊、有愛難開口的糾結正是李安最拿手的好戲。電影找來如今仍令影迷懷念不已的希斯萊傑、傑克葛倫霍、安海瑟薇、蜜雪兒威廉絲等好萊塢大明星主演，角色間的默契與情感動人真摯，歷來多度被影評人選為影史最揪心愛情電影。

《斷背山》是李安導演生涯獲獎最多的作品，大小獎項總計 85 座，其中包括最先奪下的威尼斯影展最佳影片「金獅獎」，之後再強勢入圍奧斯卡 8 項大獎，最終獲得最佳改編劇本、最佳電影配樂，以及李安的第一座「最佳導演獎」，寫下典禮史上首位亞裔得主的紀錄，更同步於金球獎與英國奧斯卡獲得「最佳導演」與「最佳影片」大獎，堪稱大滿貫橫掃影壇，成為名副其實的台灣之光。

除了導演外，電影也成功捧紅劇中演員，就連如今已是影壇天后的安海瑟薇，更多度感念說道「沒有李安，就沒有今天的我」，稱李安為她的事業伯樂。安海瑟薇後來能夠接演經典喜劇《穿著PRADA的惡魔》，正是因為《斷背山》與李安的合作。李安將安海瑟薇的演出片段推薦給參與選角的梅莉史翠普，讓她從7、8名後的選角名單中成功被相中，而接連這 2 部電影更使她的事業翻新一頁，能夠成功轉型並登上高峰皆須感謝李安的提拔。

挑戰尺度極限 諜報情慾戲引爭議

繼空前的榮譽成就以後，李安又回到亞洲製作華語電影，這一次他想要說一個「父親那年代的故事」，大膽挑戰改編張愛玲同名諜報情慾小說《色，戒》，將日本占領時期的上海中，匪諜間的心機、鬥爭與情慾搬上大銀幕，更找來巨星梁朝偉、陳冲、王力宏，以及當年最受矚目新人湯唯主演，再度引起熱烈討論。片中大量露骨性愛場面，引起長達數年的「假戲真做」爭議，甚至使湯唯一度面臨事業危機。一部電影爆發出對社會的驚人影響力，大概也是李安作為巨星導演的頭一遭。

然而電影依然受到海內外好評，話題延燒也使票房開出佳績，不只替李安得下第二座威尼斯影展「金獅獎」，更在金馬獎得到10項提名，最終破天荒奪下最佳劇情片、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最佳新人等7項大獎。《色，戒》引起的風波至今仍有討論，可謂是李安從影生涯裡如「都會傳奇」般最神祕也最爭議的作品。

實現不可能打造奇幻史詩 再獲奧斯卡榮譽

而在經歷以六零年代知名音樂節為啟發的電影《胡士托風波》，再次嚐到票房與評價失利的苦頭後，這時的李安已坦然看破世事般，將拍片視為他一生的使命，即使每次掏空自己來催生作品，因而疲憊不堪，但叛逆挑戰不可能與分享單純感動的心依然不變，讓他得以繼續導演之路。2012年，李安再次挑戰小說改編作品，將創造再一次奇蹟。

《少年Pi的奇幻漂流》是李安的首部3D電影，透過好萊塢特效團隊與人工造浪搭景，將一位印度少年與一隻孟加拉虎海上罹難共生的故事搬上大銀幕，具象化所有不可能的小說文字，揮灑出最奇幻的史詩電影，再度驚艷世界，可謂李安導演生涯的集大成之作。李安為本片將好萊塢團隊帶回台灣，電影近7成在台完成，不只在台中搭建人工造浪片廠，更讓台灣的自然風光登上國際。

上映後的爆棚口碑更讓本片獲得票房的巨大成功，即使沒有好萊塢明星助陣，卻仍創下全球6億美金票房佳績，是李安商業表現最成功的代表作。《少年Pi的奇幻漂流》在世界各大頒獎典禮也大放異彩，在奧斯卡創下 11 項入圍的輝煌紀錄，最終奪下最佳攝影、最佳配樂、最佳視覺效果，以及李安的第二座「最佳導演」獎，成為史上華人第一位，立下難以撼動的傳奇。

不安於常態 持續實驗電影新可能

經歷 30 多年大風大浪的電影之路，將所有成敗拋諸腦後，近年李安則投入拍攝上的技術突破，他深信「電影正在改變」，不能再以一樣的套路與思維拍片。在 2016 年《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中，李安再次挑戰 3D 拍攝，更以「影史第一人」之姿，率先實驗採用全球罕見的每秒 120 格 4K 拍攝與放映技術，將戰爭與中場秀的震撼現場寫實呈現，給觀眾前所未有的感官真實體驗。而 2019 年的《雙子殺手》，李安再度使用每秒 120 格 4K 技術，並利用臉部捕捉與特效工程，打造出「數位化真人」年輕版的威爾史密斯與本尊同框對戲，令觀眾驚豔。

現階段的李安對科技運用與追求真實有很大野心，談到製作過程他曾分享：「我得以運用拍攝《少年PI》的經驗，將數位拍攝技術發揮到極致，拍出更逼真、更傳神、更有人性的電影。」從紛亂中尋找新秩序，繼續挖掘複雜動容的故事，回首橫跨3個世代，李安總能以完全不同面貌的作品回歸。如今再獲英國奧斯卡終身成就獎肯定，讓所有影迷萬分期待，李安導演接下來還會為電影帶來什麼不可能的刺激與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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