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上看】為什麼大家都喜歡的那部電影沒上榜？網飛公佈「最受歡迎 10 大原創電影」榜單背後的祕密
台灣出版社許多編輯，從早到晚電腦總開著一個網頁，那是博客來的銷售即時榜；電影公司隨時盯著 Box office mojo 或是台北票房觀測站，只想知道自家作品是否勝人一籌。但是到了這個串流時代，我們沒有這些平台原創電影的觀看數據可以參考，只能等待平台自行公開數據，而只有當今串流霸主網飛 (Netflix) 願意公開數字，自然每次發表，都會引起一波討論。最近他們公開了「平台史上 10 大最受歡迎原創電影」榜單，又讓人議論紛紛。
《驚天營救》
讓我們先來看看這份網飛在 7 月 15 日提供給彭博的榜單：
《驚天營救》(Extraction)：9,900 萬（觀影人次） 《蒙上你的眼》(Bird Box)：8,900 萬 《史賓賽的機密任務》(Spenser Confidential)：8,500 萬 《鬼影特攻：以暴制暴》(6 Underground)：8,300 萬 《奪命鴛殃》(Murder Mystery)：7,300 萬 《愛爾蘭人》(The Irishman)：6,420 萬 《三重邊界》(Triple Frontier)：6,300 萬 《小姐妳哪位？》(The Wrong Missy)：5,900 萬 《絕命大平台》(The Platform)：5,620 萬 《限時完美男》(The Perfect Date)：4,800 萬
《鬼影特攻：以暴制暴》
也許你會跟 IndieWire 的編輯班皮爾森一樣，忍不住大叫
「《限時完美男》是哪部電影啊！」
同時幹譙明明大家都在討論的《愛的過去進行式：P.S. 我仍愛你》(To All The Boys: P.S. I Still Love You) 怎麼沒上榜（而且《愛的過去進行式》也沒上榜）。這是這份榜單沒有細談的祕密：這些觀影人數的統計僅限於四周之內，代表這些千萬數據指的是電影上架一個月內觀賞的人數。當然，網飛聲稱這是一份「有史以來」(All Time) 最受歡迎的電影榜單，「史上」這個詞容易令人誤會，以為這些數據來自於電影上架後至今的所有觀影人數統計。
《限時完美男》
更有趣的是，彭博在 7 月 15 日（三）公開了這份榜單，但是才過兩天，彭博又在 7 月 17 日更新了榜單，因為網飛通知他們，7 月 10 日甫上架的《不死軍團》(The Old Guard)，根據已知數據推斷，首月的觀賞客數應該會達到 7,200 萬人次，這將讓《不死軍團》立刻挺進榜單第 6 名，順勢將怒吼的班沒看過的《限時完美男》踢出榜外。
《不死軍團》
彭博更新榜單這回事，加上這份榜單的統計方式，恰恰解釋了一套「串流新生活」的新思維。與過去電影發行方式截然不同的線上串流平台（也包括付費隨選影片平台 VOD 等等），「最受歡迎榜單」的意義與我們的認知可能有很大的不同。
永不下檔的映期
最大的差異，來自於串流平台「永不下架」的規則。以往的好萊塢電影，限於電影院線的數量與放映成本／營收的獲利比，呈現在觀眾面前的時間是有限的。好萊塢的強檔大片 (Blockbuster) 也許能有長達 2 個月的映期，過程中逐漸減少上映廳數。而像是在台灣院線上映的獨立製片電影或非英語系電影，上映 2 周已經算是很不錯的成績了。因此，票房榜單成為這些生命有限的電影，在短短映期中獲利表現的成績單。
掛出暫時歇業公告的紐約電影院
可是，到了串流大戰時代，各家平台的原創電影，隨著 24 小時不中斷營運的平台而持續上架。對它們來說，無所謂「把握最後收看期限」這回事。舉個例子，網飛第一部「原創電影」(Original film)，是 2015 年 10 月上架、殘忍地令人不敢直視的《無境之獸》(Beasts of No Nation)。將近 5 年後的現在，你現在點選上句話「上架」兩字的連結，仍然可以觀看這部描寫西非少年兵悲慘遭遇的電影。
《無境之獸》
同樣的，其他早期的網飛原創電影，包括《荒唐六蛟龍》(The Ridiculous 6)、《臥虎藏龍：青冥寶劍》(Crouching Tiger, Hidden Dragon: Sword of Destiny)、與《我的看護旅程》(The Fundamentals of Caring) 等等，現在也都可以隨時隨地觀賞——這其實對 2000 年代以前以電影院為主要觀影場所的觀眾來說，有點難以想像。那就像湯姆漢克斯 (Tom Hanks) 主演、與《無境之獸》同天發行的《間諜橋》，現在還在你家隔壁的電影院上映。
《荒唐六蛟龍》
而無限映期的串流電影，意味著一部電影的成績，無法再單純以觀賞人次作為估計：因為你不確定這部電影何時會湧進大量觀眾點擊觀賞。如同因為武漢肺炎疫情而突然爆紅的《全境擴散》(Contagion)，這部描寫傳染病襲擊全球的電影，在 1 月成為各大電影銷售/觀看排行榜的熱門作品。因此，無限映期的平台原創電影，需要以一個固定期限（以網飛榜單的例子是上架後 4 周）來評斷它的表現。這樣看起來好像解決了問題，我們找到評斷串流平台原創電影成績的方式了……但是，這樣有意義嗎？
《羅馬》
這種固定期限的意義某種程度上背離了串流平台的部份本質，這些隨時提供服務的平台，特別是電影版權資源不足的網飛，長期以挖掘觀眾「不知道自己會喜歡」的電影選擇來滿足觀眾。而某些沒有明星、但是題材有趣的作品，正是適合在串流平台這種無檔期考量的平台生存——例如《羅馬》(Roma)。而這種需要以口耳相傳來刺激觀賞的電影，一樣無法在所謂「上架後 4 周」這樣的期限內發揮它的魅力。像是前述提到的《愛的過去進行式》，正是一個好例子。
《愛的過去進行式》
這種缺乏明星魅力或是入門門檻較高的例子，還包括了西班牙動畫工作室推出的《克勞斯：聖誕節的秘密》(Klaus)、有色有腥的《極地》(Polar)、還有活色生香的《禁錮之慾》(365 DNI)——這部情色電影早在 2 月就在英國上映，票房不到 50 萬美金，但在鮮少成人情色電影的網飛上線後，強佔了多個國家的每日點閱冠軍榜。
《禁錮之慾》
舉個例子，當「網飛傳家寶」亞當山德勒 (Adam Sandler) 又推出了一部搞笑電影後，這位與網飛簽訂以 2 億美金主演 4 部電影合約——還簽了 2 次——的喜劇演員，他的其他網飛電影又會再度被用戶搜尋觀看，這形成了某種長尾效應——而且隨著山德勒的網飛電影越來越多，這條尾巴也隨之越來越長。這種效應似乎是想當然耳會發生的狀況，但是，山德勒也在網飛推出了他許久沒有嘗試的黑色電影《原鑽》(Uncut Gem)，而對於因為長尾效應而找尋其他山德勒電影的觀眾，這部截然不同的《原鑽》，加強了他們「點來看看」的意願。
《原鑽》
「點來看看」＝「你迫不及待地看完了這部期待已久的電影！喔耶！我知道你超愛！」
我們曾經提過網飛修改「受歡迎」定義這回事：只要你看了這部網飛上的作品 2 分鐘，就算是已經「看過並看完」這部作品。在那篇文章最後，我說過：
「『收視率』這個名詞，不但再也不是我們熟悉的那個意思，甚至很快地連這個名詞也將消失──然後變成『點閱率』、『全季完成率』、或『不滿 2 分鐘觀賞率』等等艱澀複雜的名詞」。
《克勞斯：聖誕節的秘密》
這個邏輯，套在這次的網飛史上最受歡迎 10 大電影榜單裡一樣適用——有些人只是打開了《愛爾蘭人》，想看看號稱被「返老還童」的勞勃狄尼洛 (Robert De Niro) 被整形成什麼樣子，一下不小心「確認」了超過 2 分鐘，然後就被「貼心」的網飛，判斷為你「已經看完」了這部長達 3 個半小時的電影史詩。
《愛爾蘭人》
這種「 2 分鐘定生死」的規則，在大多數觀眾的認知裡，也許不該代表「看過了」電影。而麻煩的是，這種誤判在眾星雲集的電影裡更容易發生，因為許多觀眾就是為了一睹偶像巨星風采而來。在串流平台上他們無須購買電影票、無須排隊與買爆米花，只要點開電影就能看到。即便他們發現不如預期——例如上頭提到的《原鑽》很容易與觀眾預期產生落差——而馬上關掉網頁，但這超過 2 分鐘的「欣賞」（觀眾心目中的「試看」），已經被網飛紀錄下來了。
《超能計畫》(Project Power) 將在 8 月中上架
所以，我們甚至可以稍微邪惡地想像，只要網飛宣佈下部電影將由某某巨星主演（例如小勞勃道尼或是湯姆霍蘭德），而刻意讓巨星在開頭便出場 3 分鐘……那麼聞風而至「試看一下」的觀眾，可能通通都會被算進「看完整部電影」的點閱大數之中……這樣的計算是否公平？或是每家串流平台是否採用相同的標準？這些問題都會缺乏一個可以通用天下的制式標準答案，而所謂的「史上最受歡迎電影榜單」，當然也就變得更加各說各話——這些榜單，最終也許都只能迷惑那些持有平台股票的投資人而已。
倍受注目的《神棄之地》(The Devil All the Time) 還沒上架。
這樣說來，這份榜單是否符合你的期待、或是是否代表某種趨勢，真的也無須太過在意。可以想見的，很有潛力繼續發展續集的《驚天營救》、《史賓賽的機密任務》、《不死軍團》、《鬼影特攻：以暴制暴》、甚至乃至於《奪命鴛殃》，都將會在它們推出續集時，這些前集的點閱數連帶會再增加不少……串流平台的「觀賞人數」數字遊戲，還有很多花招沒使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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