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從小在台灣成長的我們來說，因過去日本殖民歷史，以及台日雙方在各方面的頻繁交流，日本文化早已深植生活日常。隨著東亞國家的經濟實力崛起、文化軟實力輸出，這幾年到訪歐洲的東亞旅客應該覺得格外親切，能在許多歐洲大城市中見到雨後春筍般，一間接著一間的東亞手搖飲料店、超市、餐廳，甚至是企業海外分公司。
在德國杜塞道夫（Düsseldorf），你更可以感受到獨特的「日本文化飛地」，也有一說是 Japan am Rhein，直譯為「萊茵河畔的日本」。
萊茵河畔的日本，杜塞道夫小東京
（左）夕陽餘暉下的萊茵河畔與萊茵塔，（右）日本商品在歐洲有一定規模的客群，當地商店常擺放公仔與卡通周邊吸引目光。圖／Chris 提供
「飛地」（Enclave）的定義是某個國家（A）境內有塊土地，在地理上屬於 A，主權上則屬於 B。而這裡之所以稱為「文化飛地」，在於將飛地的概念移植到文化上：杜塞道夫一部分的街區呈現出在德國落地生根的日本文化，除了與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的超市和餐廳，更有日式庭園與神社（兼具祭祀與文化傳承功能），讓人彷彿置身日本。
若你用地圖搜尋 Little Tokyo Düsseldorf，直譯為「杜塞道夫小東京」，便可看到以此點為中心發散的街道巷弄中，有密密麻麻的日本商店與餐廳。
由於日本在亞洲現代化與西化起步較早，許多歐洲人對於東亞的印象也多從日本而來，因此日本文化在歐洲已流行許久，從茶道、壽司、動漫到電子產品，日本早已是歐洲接觸東亞文化的一個重要窗口。
但究竟為何日本會選擇德國的杜塞道夫，作為一個進入歐洲大陸的起始點呢？那就要從二戰後說起了。
在德國落地生根的日本社群
杜塞道夫是北萊茵-西伐利亞州（Nordrhein-Westfalen）的首府，是德國最工業化的地區之一，大都會區約有 60 萬人口，也是德國經濟最發達、收入最高的區域之一，外國工業與人口比例亦相當高。但現今光鮮亮麗的背後，杜塞道夫也歷經二戰後漫長的重建之路。
從德國杜塞道夫中央車站出站後，步行約十多分鐘，映入眼簾的大道名為 Immermannstraße，現代化建築中矗立著密密麻麻的東亞商店與餐廳。其實這個街區在歷史發展上，一開始也不是東亞各國移民聚集的熱點。
回到二戰後期，日本與德國都因戰爭而損失慘重，並於戰後陷入經濟與社會動盪。於是，面對緩慢的復甦與重建，許多日本人開始向國外尋找更好的發展機會。1950 年代起，恰逢德國積極向外招商之時，也吸引同樣於二戰後極力復甦的日本，日本與德國之間的技術與商業合作陸續增加，吸引日本人才移民發展，日本企業大舉進駐。
而杜塞道夫正好擁有地理位置的優勢，不僅緊鄰荷蘭、比利時與法國，且萊茵河一帶受惠於歷史上相對開放的稅收政策，以及靠近魯爾工業區（Ruhrgebiet）的便利，一直以來都是德國商業和工業重鎮，吸引了許多國際企業來此設立分公司或辦事處，也為當地居民和日本專業人士提供更多外派、就業機會。
1980 年代起，日本經濟起飛，幾十年來隨著日本企業不斷在杜塞道夫設點，久而久之便形成頗具規模的日本移民社群，乃至現在杜塞道夫設有日本領事館、日僑學校等。
發展至今，隨著中國與韓國的經濟實力崛起，他們與德國的政經往來頻繁，也讓杜塞道夫的東亞社群不再只有日本主導，中國與韓國移民日益增多，讓「小東京」更像是「小東亞」。這個東亞社群在歐洲有一定影響力，它成為許多對東亞國家感興趣的歐洲人，認識與體驗東亞文化的必訪之地。
傳承與商機：「日本節」與日系商店
正因日本社群在杜塞道夫幾十年來發展的歷史軌跡，自 2002 年起，北萊茵-西伐利亞州每年 5 月至 6 月間，都會在此舉辦「日本節」（Japan-Tag），期間會有許多當地商店設立攤位販售經典日本食物，如壽司、章魚燒、炒麵等；也有日本傳統文化體驗，如紙藝、書藝、茶道等。
除此之外，更搭上日本流行趨勢，將動畫、漫畫、J-POP 周邊商品陳列而出，吸引許多歐洲年輕人前來，活動期間也能看到許多 Cosplay 的人，讓杜塞道夫瀰漫著日本風情。在這樣的歷史發展與文化氛圍之下，也帶動當地企業搭上這波熱潮，透過日本形象包裝、發展商機。
在「小東京」以日本動漫與公仔作為主軸，並販售手搖飲、冰品及鯛魚燒的德國業者 Justus，目前有 Sphere Bay 和 Bing Go 兩個品牌，並逐漸拓展生意版圖至德國鄰近城市科隆（Köln）與埃森（Essen）。
透過訪問，他與我們透露在此街區創業的許多第一手想法：
問：當初為何創立Sphere Bay？
答：於 2011 年創立時，東風西漸，德國吹起一股購買手搖飲的風潮，我們看準杜塞道夫作為日本、乃至東亞文化在歐洲的窗口之一，可以吸引對東亞文化感興趣的客群。我們的招牌上除了英文店名，更加上漢字「東」，可以解釋為東亞，也可以標示為東京，符合我們此街區的日本移民脈絡。
問：最熱賣的商品是什麼？
答：在店內最暢銷的飲品為黑糖、抹茶和水果茶系列。由於我們店內不侷限販售日本的飲品，因此除了大家熟知的抹茶，我們也推出近年來在東亞備受喜歡的黑糖珍珠、各式水果風味茶飲。
問：店內的主要客群是誰？
答：來我們店光顧的客人多為德國人，且以青少女為主。由於我們店內也兼售公仔與扭蛋等商品，藉此可以吸引更多喜愛日本流行文化的年輕客群。我們也觀察到許多客人會在店面前拍照，透過社群媒體將我們店的形象與手搖飲結合，帶動更多客人對東亞飲品與流行文化的認知度。
問：創業以來遇到最大的挑戰？
答：由於德國公家機關的行政程序繁瑣，我們經常需要留意自亞洲的原物料進出口，並遵守德國餐飲業相對嚴格的法規。另由於在德國聘用人事成本高，因此我們徵聘員工時，也會考量他們餐飲業的經驗、對東亞文化的基本認識。
問：接下來的營運計畫是什麼？
答：一直以來，我們的客群都以德國人為主，且因為創業之初是以德國視角來經營日本形象，因此未來也希望能與其他日本品牌聯盟，不論是同業或異業合作，都希望能提升到訪杜塞道夫的客人對「小東京」有更多認識，並佇足更久，認識這些街區的商店與文化。
從「文化飛地」到「回憶飛地」
透過業者的視角，看到他們抓住日本社群在杜塞道夫的獨特性，以及日本文化在歐洲的流行趨勢，成功在「小東京」創業並站穩當地市場。
而我目前到訪過杜塞道夫 3 次，每每走在「小東京」的街道上，總覺得東亞雖離歐洲遙遠，但文化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或許對德國人而言，此街區各式各樣的日系商店、書店、酒吧、餐廳、旅館等，是個能拉近他們與日本距離的「文化飛地」；但對我而言，則是個能將我拉回從小耳濡目染的東亞文化圈的「回憶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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