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次襲擊中國人的「俾路支解放軍」究竟是什麼組織？

（德國之聲中文網）8月13日，一支載有23名工程師的中國企業車隊在巴基斯坦俾路支省瓜達爾港——也是中國投資620億美元的所謂“中巴經濟走廊”項目的中心所在——遭到襲擊。雖然並未造成中方人員傷亡，但是這一襲擊引發了中國駐巴基斯坦大使館的強烈譴責，中方也要求伊斯蘭堡政府對襲擊事件進行徹查，嚴懲肇事者，並且敦促巴方采取切實有效措施，以確保類似事件不再發生。

中方的這一聲明明確表示，將會繼續與巴方合作，共同應對恐怖主義威脅，保護中方人員、機構和項目在巴基斯坦的安全。

俾路支解放軍究竟是什麼來頭？

鑑於俾路支解放軍（英文簡稱BLA）構成的安全威脅十分嚴峻，很多觀察人士都懷疑中方繼續合作的決心是否堅定。不過在探討這個問題之前，有必要先來了解一下這個對中國公民以及中國利益相關設施進行過一系列襲擊的武裝部隊究竟是一個什麼組織。

根據學者法爾漢·哈尼夫·西迪基（Farhan Hanif Siddiqi）的研究，這一武裝組織的確切成立日期存在爭議。有觀點認為，這支武裝在上世紀90年代就初現雛形，也有人認為它是在2004年成立的，還有人說是2002年。不過西迪基指出，俾路支解放軍的創立者巴拉奇·馬裡（Ballach Marri）之父凱爾·布克什·馬裡（Khair Buksh Marri）是在90年代開始組織一些講座。“他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在一些封閉的講座活動中鼓吹分離主義思想。今天的這些分離主義者，大多數都是當時這些學習班的產物。”

大多數研究俾路支民族的學者認為，俾路支解放軍這支武裝正式成立是在2004年。此後，他們的武裝人員開始襲擊巴基斯坦安全力量，以及生活在這個礦產資源豐富地區的非俾路支民眾——尤其是旁遮普人，因為他們在巴基斯坦軍隊中佔據主導地位。

首領巴拉奇·馬裡在逃亡阿富汗之後，於2007年在一次導彈定點清除行動中身亡。他的弟弟希爾比亞爾·馬裡（Hyrbyair Marri）成為繼任首領。他自我流放在英國，但是前線的指揮官拒絕聽命於他。此後，阿斯拉姆·俾路支（Aslam Baloch）——別名阿楚（Achu）當選為新的首領。2018年12月，阿楚在阿富汗死於一場自殺式爆炸事件，當時幾位其他的武裝頭目也和他一起命喪黃泉。

目前擔任俾路支解放軍首領的是巴希爾·澤布（Bashir Zeb）。2010年，該組織內部成立了一個“馬吉德旅”，這個自殺襲擊小分隊是以曾經在1974年刺殺巴基斯坦首位民選總理布托未遂的武裝分子命名的。當時這個馬吉德想要炸死布托總理，但是炸彈在他瞄准目標之前就爆炸了，他本人也一命嗚呼。

這些年俾路支解放軍實施的襲擊

根據華盛頓智庫詹姆斯敦基金會（The Jamestown Foundation）的記錄，這個馬吉德旅2011年12月在俾路支省省會奎達實施了第一起汽車自殺式襲擊，針對目標是巴基斯坦前內政部長孟加勒（Shafeeq Mengal），後者在襲擊中幸免於難。

2018年8月，俾路支解放軍又在達班丁對一輛載有中國工程師的巴士車實施了自殺式襲擊，造成三名中國公民受傷。這場襲擊是由前首領阿斯拉姆的22歲兒子雷汗·阿斯拉姆·俾路支所為。這個所謂的馬吉德旅還在2018年11月策動了對中國駐卡拉奇領事館的襲擊，此外還有2019年5月對中國企業承建的瓜達爾港明珠酒店的襲擊，2020年6月對巴基斯坦證券交易所的襲擊，以及去年4月針對孔子學院人員乘坐巴士車的襲擊——這起事件造成三名中國公民和一名巴基斯坦司機遇難。

嚴肅的威脅

俾路支解放軍還對巴基斯坦軍隊發動了大膽的襲擊。鑑於該武裝的歷史，很多人認為，其威脅性絕對不容小覷。奎達政治家、前巴基斯坦議員萊薩尼（ Lashkari Raisani）表示，8月份俾路支省發生了多起襲擊事件卻並未被報道。如果俾路支解放軍能夠滲透到瓜達爾港地區，也就是該省份最安全的地區，那麼其威脅就絕對值得重視。

前省議會議員萊赫裡（Yasmin Lehri）認為，鑑於該組織還招募過女性並且進行自殺式襲擊，他們所構成的威脅是嚴重的。

反華武裝可能結盟

俾路支解放軍並不是中國人在當地面對的唯一反對力量，比如巴基斯坦塔利班、伊斯蘭國呼羅珊分支（ISK）以及一些信德民族主義武裝也持激進的反華態度。根據巴基斯坦外交部網站提供的消息，2012年7月發生在該國北部達蘇地區的襲擊事件，就是“巴塔”組織的斯瓦特分支策劃執行的。

伊斯蘭堡的軍事專家馬蘇德（Ihsanullah Tipu Mehsud）認為，不同意識形態的武裝組織會協調策劃襲擊或是在一些戰術層面進行合作，以對付共同的敵人。俾路支解放軍實施的自殺式爆炸，也是巴塔以及其它宗教主義、聖戰和宗派武裝慣用的襲擊方式，因此會給人造成一種印象，那就是世俗派的俾路支武裝分子可能正在與聖戰組織巴塔合作，以針對共同的敵人。馬蘇德認為，這樣的合作是可能存在的。他在接受德國之聲采訪時說，塔利班和俾路支解放軍都強烈反對中國和巴基斯坦軍方，而且都把中國公民和巴基斯坦軍隊人員當作襲擊的目標。“有鑑於此，他們在戰術層面上進行合作並非不可能，雖然目前我們還沒有具體證據來證明存在這種合作關系。對於已經面臨多次襲擊的中國人來說，這樣的合作可能是存在致命危險的。”

“反華國家”的支持？

一些分析人士認為，俾路支武裝分子得到了印度和美國的支持。在俾路支解放軍從事叛亂活動的這些年裡，至少三名首領——巴拉奇·馬裡、布吉和阿斯拉姆·阿楚都曾在阿富汗生活，引發人們對於他們得到外國勢力資助的猜測。卡拉奇大學國際關系專業前系主任韋扎拉特博士（ Talat A Wizarat）認為，由於俾路支武裝反華，他們應該是受到了新德裡和華盛頓方面的庇護。巴基斯坦和中國是戰略合作伙伴，人們相信伊斯蘭堡政府會為北京提供涉足印度洋的通道，而這兩個“反華國家”則在支持俾路支武裝分子。“巴基斯坦逮捕印度情報特工賈達夫（ Kulbhushan Sudhir Jadhav）就是無可爭辯的證據，說明新德裡就是在支持這些武裝分子，而華盛頓對此的沉默則證明了其同謀身份。”

巴基斯坦退役少校、安全分析專家拉賈（Adil Raja）也同意這一觀點。他對德國之聲表示，印度情報機構在伊朗恰巴哈爾地區有一個專門訓練俾路支武裝分子的網絡組織。

中國的投資未能惠及當地？

一些俾路支省的政界人士認為，中國的投資沒有給當地民眾帶來好處。萊赫裡表示，盡管中國一直在吹噓其數十億美元的投資，但是瓜達爾仍然嚴重缺水，更不用說其它設施了。“俾路支省是巴基斯坦兒童死亡率最高的省份之一，基礎設施破爛不堪，健康和教育並沒有得到優先發展。”

韋扎拉特相信中國的投資會給俾路支人帶來裨益。“如果俾路支省能夠通過中國的投資而得到發展，那麼俾路支人會是首先獲益的。”

曾為巴基斯坦前總理布托擔任顧問的瓜達爾政治家扎法爾（Abdul Rahim Zafar）認為，中國的投資反而加劇了民眾的苦難。他對德國之聲表示，為了給中國人提供安全，當局限制了本地民眾的行動自由，他還認為叛亂的問題應該通過政治手段來解決。“在印度獨立之前，社會主義者一直在但都，後來尼赫魯對這些武裝宣布了大赦。這是我們應該效仿的先例。”

中國會停止項目嗎？

很多人認為，北京不會因為襲擊和威脅就停止在這裡的項目。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俾路支省前首席部長告訴德國之聲，中國不會撤出這些項目。“這是兩個國家之間的事宜，一些激進武裝是不能阻止這個崛起中的超級大國繼續開展這些項目的。”

不過來自俾路支省圖爾巴特市的參議員阿克拉姆·俾路支（Akram Baloch）表示懷疑，在襲擊的威脅之下，相關投資是否還能繼續。他告訴德國之聲，投資項目是需要和平環境的，而這類襲擊事件會制造恐慌氣氛，而在這樣的狀態下任何投資都不會成功。

盡管如此，安全專家拉賈還是相信，中國人已經為應對這些襲擊做好了心裡准備。“他們知道風險存在。他們遭受了損失，但是不會放棄中巴經濟走廊的項目。

注：本文2023年9月3日首次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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