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罷法》1分鐘修成「鳥籠罷免法」，英日美有誰這樣做？44年修正6次這次最離譜？一表看差在哪

作者 : 陳子萱、鄭鴻達

圖片 : 擷取自黃捷、蘇巧慧臉書

「沒收人民罷免權！」「今天是台灣的民主之恥！」12／20立院藍白陣營挾優勢人數，三讀表決通過國民黨版本選罷法修正草案，新法規定未來民眾連署罷免需附身分證影本，違者可處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100萬元以下罰金。

翻開「選罷法」歷史，藍營為防罷免、量身提案修法，已非第一次。罷免規定曾經歷哪些重要變革？其他國家的罷免制度，又是怎麼設計？

藍白合力通過藍版選罷法　引民團、青鳥抗議　

12月20日，在藍白陣營挾優勢人數，三讀表決通過國民黨版本《公職人員選舉罷免法》修正草案。新法規定未來民眾連署罷免需附身分證影本，違者可處5年以下有期徒刑或100萬元以下罰金。

甫三讀的「連署需附身分證影本」規定，只是《選罷法》修正前哨戰。接下來還有「提高罷免門檻」版本，日前已在內政委員會1分鐘火速審查，目前待朝野協商。一系列荒腔走板的修法過程，讓12/20晚間有超過上萬人聚集在立法院外怒吼抗議。

罷樑案惹怒藍營提修法　專家：罷免規定應嚴謹而非嚴格

2024年5月以來，民間團體發起連署罷免基隆市長謝國樑，引發藍營不滿。立法院國民黨團多次強調，目前罷免制度有「成案門檻低、通過門檻低」雙低問題，為防止惡意罷免必須修法。

7月時，以國民黨立委許宇甄、傅崐萁等人為首，共提出三案《選罷法》修正版本，針對罷免拋出兩大修正方向：一，加嚴罷免連署，比照總統、副總統參選連署，應附身分證影本；二，提高罷免門檻，在目前罷免規定下，再新增「罷免票數需多於當選票數」條件。

大動作修法不只讓綠營怒批民主已死，專家也看不下去。

「罷免是《憲法》賦予人民的權利，過程要求『嚴謹』沒有問題，但不應該是『嚴格』，變相成為故意阻礙。」公民監督國會聯盟執行長張宏林質疑，身分證可作為驗證資料，但能不能用電子版查驗，而非一定要用影印紙本？「制度應該是促使人民去行使權利。」

尤其目前通過的修法，針對違反連署規定者，還祭出高額罰金、並不符比例原則，張宏林直言，這形同是用法來嚇阻民眾。

▲立法院三讀「選罷法」等高度爭議性的修正案，引發朝野激烈對峙。示意圖，擷取自蘇巧慧臉書

加州州長紐森也曾面臨罷免，投票時須回答兩題

睽諸他山之石，美國近一次州長罷免案件就在3年前。民主黨籍加州州長紐森（Gavin Newsom）2021年因移民政策衍生出遊民與犯罪問題，加上疫情肆虐、野火等議題釀保守派不滿。當年紐森未被罷免成功，但今年初也再被提罷免。

美國各州罷免規定有所不同，共有39州可罷免公職人員。以加州為例，加州州長紐森（Gavin Newsom）曾在2021年、2024年兩度被提罷免，第一次逾6成民眾投下反對票成功保住官位，第二次則未成案。

加州規定連署罷免成案門檻為150萬人，2021年時紐森罷免案獲160萬人連署成案，該次為罷免與選舉併同投票，選民投票時要回答：一為是否要罷免紐森、第二是由誰取代他，若有逾50%選民選擇罷免紐森，將從其餘候選人中最高票者接替州長職務。

英國被罷免人可再次參與補選，接受民意檢驗

英國因屬內閣制，罷免規定較特別。國會議員若達到罷免發動條件三者之一（見下表），議長就須啟動罷免連署，若經過6周後，該選區有10%以上選民連署則罷免案通過，但有趣的是被罷免人可參與後續補選，接受民意再次檢驗。

日本三分之一以上選民連署即成案，逾5成同意即罷免成功

日本也屬內閣制，憲法未賦予人民罷免國會議員的權利，但在地方層級，選民得得連署罷免地方自治團體民選議員、行政首長或解散議會。如有三分之一以上選民連署即成案，若逾5成選民同意即罷免成功。

不滿自家人遭罷提修法　藍營已非首次為之

實際上，藍營不滿自家立委遭罷免而提案修法，並非第一次。

在1994年，隨著當時興起反對核四的抗爭運動，民間團體針對支持核四的立委林志嘉、洪秀柱、詹裕仁、韓國瑜、魏鏞等人提出罷免案。但同一時間，立法院國民黨團迅速提案修正《選罷法》，除了提高連署門檻，也將立委罷免通過標準從「三分之一以上選民投票，且同意票多於反對票」上修為「過半選民投票，且過半數同意」，形成所謂的「雙二一」極高門檻。

法案在短短1個月內、搶在罷免投票前通過，並在中選會背書下立即適用新法，讓當年的罷免案全數失敗。在修法後的23年間，也僅有4件罷免案成立，且都因投票率未過半，而未通過罷免。

而2016年在民進黨、時代力量黨團提案下，立法院通過《選罷法》修正案，調降罷免門檻。除了將罷免第一階段提案門檻從2％下修至1％，第二階段連署門檻從13％調降至10％之外，罷免通過門檻也從「雙二一」下修為「同意票達全體選舉人的四分之一，且同意票多於反對票」。當時也刪除了「罷免不得宣傳」的條款。

讓「鳥籠罷免法」回歸，反而是逼迫民眾上街頭

「2016年修法是很大的改變，讓罷免權終於是人民可以真正使用的工具，」張宏林指出，雖然罷免門檻降低後、罷免成案數確實提高，修法後8年多來，總共有24案成立。

但進一步來看，其中僅6案成功通過罷免，通過率約25％，顯見罷免仍具一定難度。「而若國、眾兩黨故意提高罷免難度，讓『鳥籠罷免法』回歸，反而是逼迫民眾上街頭、用更嚴厲的方式在體制外抗議。」

修法讓罷免票須高於當選票合理與否？　學者：有討論空間

不過，此次藍營修法版本，再新增「罷免票數需多於當選票數」條件，是否真的是無理提高罷免門檻？學者認為，其實是有討論空間。

東吳大學政治學系教授蘇子喬指出，像是縣市議員、鄉鎮市民代表等複數選區，按現行的罷免機制，並不合理。

他進一步說明，一名議員的得票率普遍落在5％，等於有95％的選民不認同；而照目前規定，只要這9成多的選民有四分之一出來反對，就可以通過罷免，蘇子喬認為並不困難。「但地方議員不是選區的唯一代表，而是具有代表少數的精神，」他提醒。

至於立委身份也有其特殊性。蘇子喬分析，立委是兼具處理全國性政策和地方性事務的角色，因此並不只是特定選區的代表而已。若立委因為怕遭該區選民罷免，會不會就專注服務地方、而忽視全國性議題？可能是需要思考的衍生問題。

蘇子喬認為，目前罷免門檻相對寬鬆，確實應合理調整。「罷免不應是經常被使用的制度，在民主政治運作下，落實參政權最核心的方式還是選舉，」他解釋，公職人員若不是違法或遭彈劾，定期選舉就是選民對政治人物課責的手段，「你如果認為他做不好，那下次就不要選他。」而罷免後可能還需補選，補選後又有新一屆的選舉，恐怕也勞師動眾。

調整罷免制度有合理性　但適用當屆立委恐違憲

「但現在修法的情境是不正當的，」蘇子喬強調，制度調整確實有其合理性，但目前藍營修法力拼本會期闖關，立即適用於當屆立委，恐有利益衝突。他指出，這可能有違憲問題，違反《憲法增修條文》第八條所規範的：「單獨增加立法委員報酬或待遇之規定，應自次屆起實施。」

罷免規定並非不能檢討，只是藍營因擔憂罷免潮襲來，再次量身修法，不僅是讓民主法治精神蕩然無存，在缺乏實質討論的修法之下，所謂的民意代表，恐怕只會與民眾愈來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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