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鏡．掌權】「女性要掌權就必須要先掌鏡。」 專訪首位為Dior拍攝全球廣告的香港攝影師雷安喬
一直深信攝影是一種靈魂上的交流，哪怕只是短短幾秒鐘，按下快門的一剎，攝與被攝的者之間的關係千絲萬縷，早已超越色彩與角度上的考量。要當一位稱職的被攝者不易，要成為出色的攝影師更難，但在香港這個彈丸之地，不久前又迎來一位年輕的攝影師——獲Dior邀請拍攝廣告大片的二十一歲女孩，雷安喬（Lean Lui）。
香港首位為Dior拍攝全球廣告的年輕女攝影師雷安喬 SHIRT $11,500 / SKIRT $23,000 ALL FROM DIOR
與Lean的首次合作，沒有金髮碧眼的模特兒，或是硬橋硬馬的燈光，她決定以一貫擅長的菲林拍攝，並採用自拍形式表達主題，「我想探討掌鏡與掌權的關係、攝與被攝的權力鬥爭、攝影師跟模特的關係，支持女性掌管鏡頭自主。」Lean十分鼓勵更多女性執起鏡頭，掌握鏡頭話語權，皆因「自拍聽起來是一件難登大雅之堂的事，但事實上它反映了一個人對自己形象的絕對控制權」。我們都會自拍，聽起來沒什麼技術含量，就是每個人不用學都會做的事，因此亦看似見不得人，但其實近年各大時裝品牌不乏自拍的例子。疫情之下一切拍攝難以如常進行，Alessandro Michlele便捨棄以往對畫面極為嚴謹的控制權，將自主權交給Gucci的模特兒，品牌把衣服寄給模特兒後，便讓他們自由打造2020秋冬廣告大片；Valentino創意總監Pierpaolo Piccioli 邀請國際明星，在家中擔任2020秋冬系列的模特兒。同樣是自拍的形式，可以說是逼不得已的做法，也可說是一種營銷手法，但無可否認的是，自拍的確更有人情味。
「我討厭被剝奪選擇權的感覺，在這次的作品中，從藝術指導、攝影師，到模特，全都由自己一手包辦，故此能對流程中的每個細節擁有絕對的掌控權，確保每一樣東西都是我自己想說的。 」Lean選擇自拍，背後則有着更為深刻的意義，「權力最大的不是鏡頭前的模特，而是鏡頭後決定展現模特哪一面的攝影師；雖然攝與被攝不一定存在權力鬥爭，但女性要掌權就必須要先掌鏡。」自拍的理由字字鏗鏘，攝影看似簡單的一件事，卻有着我們從來沒有想過的角度。身為女性，理應好好掌握展現美麗的權利，在被攝之時，也不要落入被動的角色。「在如今圖像文化主導的時代，只要有更多女性拿起鏡頭，『女權』才不會是一種風格，而是一種常態。」
二十一歲時你在做什麼？看見二十一歲的她有如此成就，不禁令人回想當年同齡的自己身在何處，做着什麼夢。Lean 從小愛跟家人玩拍照，小時候喜歡看《America’s Next Top Model》，更會跟着主題模仿拍攝。直到讀大學時發現，攝影原來可以表達自己內心感受，便開始更認真投入地創作，將攝影視為自己的私密日記，紀錄她的心情、感受、好奇。她的首本影集《19.29》一出版隨即受到國際關注，獲中國、日本、韓國、法國等地的書店及圖書館購入，更入圍了知名攝影比賽「三影堂攝影獎」。「之後也十分有幸地被不同方面的伯樂賞識，以時裝攝影為例，剛開始時因為一篇入選三影堂攝影獎展覽的報導，一位本地時裝編輯覺得我的風格很特別，便將我推薦給Dior。十分榮幸地，品牌的總監很欣賞我的作品風格，也很喜歡我幫她的女兒Rachele拍攝的一輯照片“Re-Defind, I-Define”, 後來更繼續邀請我拍攝Dior的其他項目。」
Lean的鍾情菲林攝影，她的風格帶點朦朧而又剛柔並重，對她而言，菲林攝影就像是一場冒險，「最初愛上菲林是因為它的質感，以及拍攝時的『危機感』，因爲菲林攝影難以掌控，拍攝過程中有種種可能性，每次攝影都有如一場冒險。」在菲林攝影難以掌控的前提下，Lean偏偏要再為自己增添難度——素人拍攝。看過她的作品都會發現，她的拍攝對象大多是身邊人，例如妹妹及朋友，「因為她們是最了解我的人，妹妹更是因為無時無刻都在身邊，因此無需多言她們也會知道我要什麼，算是合作無間。而且大家的思想吻合度高，拍攝時就能產生不少有趣的火花。」人會變，她的菲林的感覺也隨着成長而變，「後來菲林給我的是一種真實感，每次觸碰使用菲林拍攝的人像照片時，就像觸碰到真實的人。」科技每日都在急速發展，但是到了一定程度，我們會開始懷念最原始的、無添加的美，然後希望返璞歸真，尤其是Z世代的年輕人們，應該更有感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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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現時自己的攝影風格，Lean形容為「很自私，無論是感情、角度、色調、取材，全部都與很自我，我會盡量排除客觀性事實在我的作品中出現。」她的作品往往蘊藏哲思，同時包含很多隱喻和符號的設計，但又不傾向作直白的解釋，更以恬淡的色調為作品增加一層保護色，因爲她認爲只有真正明白作品內容的人，才能在看似柔和的外表下看穿作品背後的理念。照片雖看似柔和，但Lean並不會把照片處理得過分女性化，而是在女性化的表面下凸顯出女性堅強、個性化的一面，「我的鏡頭下展現的，不是那種想引起別人保護慾的女性，而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那一種。」
被Dior邀請拍攝2021Cruise系列的全球性廣告，固然成為Lean攝影路上的一大里程碑，「我第一次參與這麼大的製作，有幸跟世界上最優秀的團隊合作，工作環境中感到非常愉快。 品牌非常照顧我，他們很尊重我的感覺和創作自由，在我質疑自己的時候會給給我我足夠的自信，真的很好很溫暖。」拍攝團隊中的每一個角色，都給予這位初出茅廬的女孩一個個難能可貴的學習機會，「團隊中的每個成員都是行業中的佼佼者，例如藝術總監Fabien Baron，他跟我一樣都是非常直率的人，對討厭的事情會直截了當地說出來，而且非常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制定的標準極度嚴格；髮型師Guido Palau、化妝師Peter Philips、燈光師等，這次的工作向我展現了最優秀的製作水準。」
今次Cruise系列由品牌的創意總監Maria Grazia Chiuri設計，向意大利的Lecce古城致敬。「我想歌頌Lecce的魔力，包括當地的文化習俗、歷史背景、環境等，因此整體畫面會比較富有詩意、電影感，同時充滿戲劇性與張力。」Lean以細膩的鏡頭捕捉蕾絲連身裙、由傳統意大利民族服裝變奏而成的長裙、重新演繹女性身份的緊身束衣，以及Lady Dior、Dior Bobby和Dior Book Tote的通花皮革版本，Maria更把Lean形容為「決心打破女性攝影框框的新一代攝影師」。這次與品牌的合作除了實現了Lean小時候以興趣為工作的目標，更重要的是令香港攝影師於國際間嶄露頭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