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啟動》10 週年紀念，代表全世界困在結局裡已經 10 年：李奧納多狄卡皮歐也不懂這部電影在供三小
2010 年代已經過去，在這 10 年裡你最喜愛的電影是哪一部呢？有些人的答案，是 10 年前的這部電影。這個答案見仁見智，但是，即便《全面啟動》(Inception) 不是所有人最熱愛的 2010 年代電影，它卻確定會是 2010 年代最難理解的主流商業電影。即便 10 年過去了，到現在都仍有媒體推出新的《全面啟動》結局理論、告訴你其實主角柯伯 (Cobb) 還陷在夢裡……《全面啟動》真是有夠難懂！柯伯其實也這樣覺得：李奧納多狄卡皮歐 (Leonardo DiCaprio) 自己到現在也沒看懂這部電影。
米高肯恩：「如果我出現了，那就代表是在現實裡。」
如果把「《全面啟動》在演三小」的問題，拿去問一些年高德劭的影壇前輩，他們也許能用人生智慧好好回答你：可惜米高肯恩 (Michael Caine) 年高德不劭，因為他不是很有興趣搞懂這一切玄機──有領到薪水、而且他能在洛杉磯就輕鬆演完全部戲份，這比較重要（有些可憐的晚輩得飛到日本靜岡與摩洛哥拍外景）。
肯恩肯定結局並不是柯伯的夢境，但是他的回答很明顯在敷衍：
「因為我在劇情裡從來不會出現在夢境裡，我可是負責創作夢境的人，所以如果我出現了，那就代表是在現實裡。」
看看肯恩一副就是等著領支票的樣子。
嗯，我偶而夢到米高肯恩，所以這種說法完全不靠譜。比起來，在公開播客裡公開自己一無所知的狄卡皮歐，倒是誠實多了：
「《全面啟動》對我來說，好像我自己的夢境被入侵了一樣。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完全一無所知。」
狄卡皮歐哈哈大笑，
「老兄，你只能專注在自己的角色上，所以雖然我的確有參與演出，但是這個故事是如何銜接成為一個完整的個體，完全來自克里斯多福諾蘭 (Christopher Nolan) 的大腦。我們其他人，只是試著持續把這一大塊拼圖湊在一起而已。」
《全面啟動》：李奧納多成為 10 年來迷因史上的經典。
「這個嘛，我猜，（理解《全面啟動》結局）只能靠各位觀眾的眼睛自己決定了。」
10 年前就謙虛表示自己還不理解《全面啟動》的狄卡皮歐，10 年後證明他不是在騙人，謙虛地承認自己還是不了解這部電影。當然，對於《全面啟動》的結局，我沒有比你更聰明的見解。所以，我們先不討論陀螺最後會不會停的困難問題，只談《全面啟動》為什麼會這麼難懂。這個問題也許比較簡單，因為，這是一個專屬於克里斯多福諾蘭的夢。
一切都是克里斯多福諾蘭的腦中夢境
諾蘭與小說家弟弟強納森諾蘭 (Jonathan Nolan) 一直是創意拍檔，對於沒錢沒資源的獨立製片導演來說，全家就是你的劇組。諾蘭的第二部長片電影《記憶拼圖》(Memento)，劇本就來自強納森的短篇小說；《蝙蝠俠：開戰時刻》(Batman Begins) 劇本背後有超英雄大牌編劇大衛高耶 (David S.Goyer) 撐腰。在《全面啟動》之前的《頂尖對決》(The Prestige) 與《黑暗騎士》(The Dark Knight)，都有強納森協助撰寫劇本。但是到了《全面啟動》，劇組職位表上的編劇欄，只有孤零零的克里斯多福諾蘭一個名字。
克里斯與強納森。
《全面啟動》是純然諾蘭自己的創意構想，他在推出一鳴驚人的《蝙蝠俠：開戰時刻》的 2005 年，就有了這個構想：一群竊取夢境的竊賊。這個故事與我們現在知道的《全面啟動》大不相同，但是劇情結構，已經比起諾蘭第一部長片電影《跟蹤》(Following) 複雜許多。
這個基於「清醒夢」(Lucid Dream) 概念的故事，原本是一個與如今劫盜電影 (heist movie) 面貌的《全面啟動》截然不同的恐怖故事。但是差距不僅如此，在諾蘭的想像裡，這個竊取夢境的恐怖故事規模龐大，而在 2005 年，他從未有過執導大型規模商業電影的經驗。
《跟蹤》。
從這個角度，2005 年之後至《全面啟動》之前的所有諾蘭電影，都可以視為諾蘭在精進駕馭製作規模的練習。這種例子非常常見，而且，華納影業也並不排斥這種練筆──想要執導《駭客任務》(The Matrix) 的華卓斯基兄弟(Wachowskis)，必須先執導小成本的《驚世狂花》(Bound)，向華納影業證明他們真的有兩把刷子。因此，為了學習經驗、以及向電影公司證明實力，諾蘭執導了《蝙蝠俠：開戰時刻》、《頂尖對決》、與《黑暗騎士》──記住《針鋒相對》(Insomnia) 並非華納，而是老鼠之家的電影。
能夠拍出成本 1.8 億美金的《黑暗騎士》，不是所有導演都辦得到。
這 5 年 3 部電影在商業上的成功，自然帶給了諾蘭一張極富重量的入場券：他能執導中低成本（4 千萬美金）的歷史電影《頂尖對決》、能執導大型成本（1.5 億美金～1.8 億美金）的蝙蝠俠電影。自然有資格拿到 1.6 億美金，拍攝他心心念念的夢境電影。於是，諾蘭花了整整半年，重新編寫這個他才懂的故事。
諾蘭對 007 電影的熱愛毋庸置疑，但他很清楚，自己堅持作者論風格的創作方式，不適合 007 電影監製想要的標準。於是，他將大量 007 電影裡的諜報元素與劫盜元素、黑色電影裡的蛇蠍美人 (Femme Fatale) 等等元素，加入了《全面啟動》。最後，《全面啟動》不再恐怖，成為了有著許多特技、背叛、槍戰、同時爭分奪秒的刺激電影。
《頂尖對決》僅僅花費 4 千萬美金。
從諾蘭之夢誕生出的電影，連諾蘭也無法清楚解釋它的結局：諾蘭在 2015 年對普林斯頓大學畢業生的致詞，可能是他首度針對《全面啟動》的結局做公開解釋。但是這個解釋，卻未必是一個會讓苦等 5 年、仍困在疑惑之中的觀眾會想聽的答案：
「這部電影結束時，狄卡皮歐的角色柯伯與他的孩子重聚，這時的他處在他個人的現實之中。他再也不關心（現實與否），這定下了一個可能：也許，各種層面的現實是可以同時存在的。」
事實上，早在米高肯恩拿到劇本時，諾蘭就已經跟他解釋過一次類似的理論：
「……這個嘛，如果你出現在某一幕裡，就代表此時是現實。」
肯恩以此理論，推斷出最後他出現的這一幕，應該是真實的。
但是，肯恩理解的明顯不夠深，諾蘭對現實／夢境的看法並非非黑即白，按照他在 2015 年對畢業生的致詞，諾蘭認為現實其實也是一種夢境，而夢境其實也是現實。
「在大多數傳統的畢業致詞裡，通常大家會說出『追逐你的夢想』之類這種話，但我不想講這種話，因為我不相信這一套：我希望你們能追逐自己的現實。
我覺得這麼久以來，我們開始像是把現實視為夢想的可憐表弟……但我要鄭重聲明，不管是我們的夢想、還是虛擬實境、或是這些我們為之享受、圍繞在我們身邊的虛構概念，它們其實都是某部份的真實。」
諾蘭在普林斯頓演講時提到《全面啟動》。
諾蘭表示，這些關於結局真相的問題，事實上問的是相同的問題──什麼才是我們的現實？我們信賴並生存其中的現實到底是什麼？而很明顯的，諾蘭的想法看來有點離經叛道。
從畢業生的角度，諾蘭的致詞意味著，學生們對未來的想像，都等於在某個平行宇宙真實發生的現實，我們應該以面對現實的態度，信任、並堅守在這個他人看不到但你很清楚存在的夢想上，使它成為人們口中的「現實」。
因此，現實當然是相對性的，你認為的現實並不一定等於我的現實，而對於柯伯來說，他一生的懊悔，造成他永遠見不到兒女，而他為此做出了巨大的贖罪，對這個凡人而言，他的新現實已經「誕生」了。不管是透過齋藤信守承諾的安排、或是因為他永遠走出了妻子的咒縛，他都已經達到了自己一直期望的目標。
《全面啟動》茉兒是柯伯永遠的心魔。
《全面啟動》是夢是真？
對於黑色電影的粉絲們來說，這樣的安排對他們來說非常熟悉：黑色電影裡的硬漢主角，多得是這種形而上的精神勝利。你甚至可以回想《火線救援》 (Man on Fire)、《搶救雷恩大兵》(Saving Private Ryan) 或甚至是最近發行的《驚天營救》(Extraction)。
這些電影裡的主角，在結局並沒有獲得全面性的勝利，甚至還可能讓自己面對死亡。但是這些主角在整部電影最後，都完成了當初讓他們踏上旅程的目標，他們相信這個別人看來荒誕的目標──「狗屁倒灶」(fubar)。他們為此犧牲、並且堅守目標毫不動搖。而當他們成功完成目標，隨之降臨在他們身上的悽慘「失敗」，對他們個人來說，那只是實現夢想必須的代價而已。
《火線救援》丹佐最後的微笑。
所以，你可以試著順著諾蘭的理路解釋，《全面啟動》裡的柯伯事實上並未逃出夢境的深淵（這很有可能），他最後得到的並不是逃離多層夢境的「現實」，而只是一個從上一層夢境中得到救贖後產生的新「夢境」。但這是個所有人得救、完成任務、而且他可以再度與兒女重聚的夢境──是一個全面勝利的夢境。這對柯伯來說，是個壞結局 (bad ending) 嗎？並不是，他已經實現了夢想，而他已經沒有其他在乎的事物了。
《全面啟動》。
所以，在《全面啟動》 10 週年的現在，最後我們還是再次解釋了諾蘭的想法（網路上已經解釋過許多次了）。《全面啟動》的結局到底是在供三小？柯伯的現實是什麼？是什麼能讓他再也不在乎陀螺？是什麼讓他徹底忽略夢境與現實的界線？施主，這個問題的答案要問你自己。
告訴你，蒙特婁市民可以在 IMAX 廳裡再次思考這個大哉問──這部電影將在加拿大蒙特婁進行 10 週年 IMAX 重映。於是，一個好問題於焉誕生：我們能在台灣的 IMAX 8 層樓巨型銀幕上，再度看到捲大樓與轉陀螺嗎（然後順便思考結局在供三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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