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理想 vs. 生活品質，該怎麼選？
換日線讀者來信：
Joyce 您好，一年前我還是學生時曾經到新創實習，那裡能包容許多創新點子，然而什麼都可以天馬行空的制度，卻讓我對新創從憧憬轉到沒有原則、從感到好玩到難以認同。畢業後排除方案，進了所謂的大公司，卻在牽動多人的規則中需要墨守成規，在日復一日的忙碌中抹煞創意，活成了轉動的機器。
大概是處女座的需要規律和骨子裡又很反骨的創新想法，讓我變成失根的浮萍，時常感到矛盾，思考這樣的生活究竟會是一輩子、還是 30 歲前的一陣子？似乎新創跟傳統都不是絕對的容身處。
人生很長，選擇很難，很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動力讓您就這樣住進大蘋果？您如何權衡現實溫飽跟人生理想？走向夢想後如果少了生活品質，內心一樣是快樂而豐盈的嗎？雖然錢不是一切，但如果要走勇敢的路，真的「沒有錢萬萬不能」嗎？您建議勇闖夢想需要具備怎樣的人格特質，以及 30 歲前可以做哪些準備？謝謝！
讀者 說話零售商人 敬上
作者回覆：
我記得在臺灣上班的最後一年，我每天在辦公室的「怨念」都很深，負面情緒多到需要下班先做一個小時的熱瑜伽，才不會把臭臉帶回家影響家人。
當時，我對於自己的工作內容已經得心應手，因此把工作做好並不困難。但是我發現自己除了停止進步之外，還得面對過多的工作量、超長的工時、少得可憐的薪水、時不時興起的辦公室鬥爭；看著身邊好多同事因為壓力搞壞身體，再看看擺爛不做事的老屁股，我問自己：「我真的想要在這樣的環境待一輩子嗎？」
答案是否定的。而當時的選擇有兩個：一個是一邊抱怨、一邊騎驢找馬；另一個則是跳脫眼下環境，為自己尋找一個全新的可能。
下定決心前往海外，面對全新的現實
我在臺灣的工作是國際新聞記者。其實記者算是一份充滿自由度的工作，沒有太多的「企業階梯」要爬，每天被世界各地的新聞包圍，重大時刻會立刻飛出國採訪，時時刻刻被緊張和興奮感包圍，濃濃的成就感讓我的熱情不曾熄滅。
在臺灣上班的最後時光裡，我清楚明白自己若轉到企業內部去做朝九晚五的工作，大概會感到相當枯燥乏味。既然我這麼喜歡採訪寫作，那麼何不到海外闖闖？無論如何，一定也會有很多故事可以寫，如果真的找不到工作，大不了回臺灣繼續當記者吧！於是我把「回臺灣重操舊業」當做退路，與家人商借了學費，再跟政府貸了 100 萬新台幣的留學貸款，就這樣出發到了紐約。
到了紐約之後，我才知道「夢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這句話是真的。我在出國前是個沒什麼存款的人，把家人給我的錢拿去繳學費之後，帳戶幾乎是見底的狀態。我記得出發前，在臺灣買了一台筆電，當時是用分期付款；出國後每個月很認真地寫《換日線》專欄，就是因為要拿稿費去付分期付款，如果沒有稿費，信用卡是無法在我的帳戶扣款的。
也因為當時幾乎完全沒有收入，在紐約的生活過得非常拮据，甚至會因為捨不得搭一趟 2.75 美金的地鐵，每天花將近一個半小時來回走路上學，風雨無阻。也因必須省錢而餐餐自炊，人家來紐約會吃的燻牛肉三明治、老牌牛排館，我都是到了找到工作、有薪水之後才捨得品嚐。
但是，我在臺灣明明不是這樣的人啊！精品包包說買就買、天熱出門就招計程車、每年跟朋友出國兩三趟亦不是問題；來到了高消費的紐約、失去了所有收入，我的生活和在臺灣時天差地遠。每次下雪走路上學時，我都會問自己：「為什麼要來紐約？」當我身為文科的國際學生，因為沒有美國身份而頻頻碰壁時，我也會問自己：「為什麼不回家？」
起初，是因為夢想而來了紐約；最後，也因為想要證明自己，而終於在這裡找到工作，讓紐約變成我的第二個家。
追求理想 vs. 生活品質，該怎麼選？
我必須說，多數能受到家裡幫助而到海外求學、進而留下來生活的人，都是非常幸福的；換句話說，即便我剛來紐約的前兩年拮据到不行、生活品質和過去是天壤之別，自己還是屬於「幸運」的那群人，因為無論是經濟上還是心理上都有家人的支援，才能讓我無後顧之憂到紐約追求理想。
過去幾年，我一直和讀者強調，每個人的故事都有「較想呈現」與「較少著墨」的地方，關於追求理想這件事情亦然，每個人檯面上和背後所握有的資源、籌碼都不一樣，因此先評估自己的資源，再決定是否勇敢放手一搏，是很重要的事情——畢竟未經思量就跳脫舒適圈，很容易讓自己陷入「有勇無謀」的狀態。
我自己是抱著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心態前往紐約，盤算了一下自己的退路，想著「大概不會餓死」就出發。但每個人的人生目標不一樣，如果你求的不是溫飽、而是大富大貴，那麼就要去衡量你現在做的這個投資（追求理想）的報酬率有多高。
至於該怎麼評估？可以先整理、分析自己手上的資源，並與相同領域的前輩聊聊，看看這些人在追求理想的路上遇到了哪些挫折？你覺得自己能不能承受？而這些經歷過追夢之路的人，現在的成就是不是你想要的？這些都是可以考慮的面向。
以我自己為例，在紐約的前兩年，因為追夢而降低生活品質，我不敢說自己的內心是快樂豐盈的——每次看到見底的銀行帳戶、負擔得起吃喝玩樂的同儕，內心都會有一股極大的壓力，也會因為經濟負擔變得較沒底氣去拒絕一些不適合、或過去的自己看不上眼的工作。
但是，同時也是因為這樣的壓力，我少了許多吃喝玩樂的行程，逼自己在很短的時間內極速成長，就是想要在機會來臨時，有實力可以僅僅握住它。任何事情都有兩面，這是真的。
30 歲真的是重要分水嶺嗎？
許多讀者問我問題時，都會以 30 歲作為考量的重點，而身為一位 30 歲才決定要到美國留學的人，我一直以來都鼓勵大家：年紀不是最應該顧慮的分水嶺。經過一段時間，現在的我仍然是這麼想的，如果你心中已經有一個夢，就可以著手評量成功率、投資報酬率，並且思考最壞的狀況是什麼、自己是否可以接受。多方打聽、仔細思量過後，即可開始行動。
而雖然我一直鼓舞大家年齡不應該成為追夢的絆腳石，但在進入現職的公司一年半之後，我發現公司的高層許多都比我大一、兩歲而已，卻已經坐上 VP 的位置，自己卻還只是一顆小螺絲釘。雖然清楚知道出國後等於打掉重練，但當和同儕比較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會感到有些焦慮。
每當這種時刻來臨，我都會提醒自己想想當初為什麼要出國，現在既然已經達到出國前設下的目標，就不要拿已經改變不了的事情困擾自己；此刻應放眼當下與未來，有什麼想要的就去追求，幫自己訂定下一階段的目標。因此我會建議，追求理想時一定要清楚知道自己的動機，才能在遇到挫折時想起初衷，比較容易撐過困境。
最後，在美國找工作的經歷讓我常常想到，要找一份理想工作，就和要找一位理想伴侶的心態極為相似──想要伴侶能安穩專一地跟我過生活、要有幽默風趣的個性，最好能大膽勇敢地帶我冒險；外在條件當然也要體體面面，興趣亦要相投才會有話聊；啊！經濟能力也很重要，這也不能少⋯⋯但是現實生活中，極少有人可以遇到這麼完美的伴侶，就像很難真的找到一份毫無缺點的工作。
我想，追求理想的路大概就是這樣——總是在追求完美，但世界上就是不會有完美的伴侶、工作、城市，甚至是毫無瑕疵的自己。因此在追夢的路上，有時別對自己太過嚴苛、別對目標太過執著，適時地放過自己，學習接受＂It is what it is.＂的心理狀態，或許可以讓自己輕鬆一點，也會走得比較長遠！
備註：本文刊載於換日線冬季刊，更多後疫情時代的留學故事與趨勢，請參考《這一次，換你大膽走出去——給所有人的留學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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