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花怪事
年初四是假期，我跟朋友到大枕蓋賞吊鐘花。
吊鐘花花如其名，形似吊鐘，花托及花的底部是嬌艷的一抹鮮粉紅色，花形向下如裙擺，裙擺由中心的粉紅漸變成白色，向外朝天微微向上翹起，如一條公主裙。花朵小如五毫硬幣而成簇生長，花樹有高有低，大棵的可超過一個成人身高。大枕蓋這圓潤山頭，有許多棵吊鐘花樹散落其中，賞花人潮如大軍攻上，越過山頂，才會遇見散落的吊鐘，軍人看見目標，就各自打起游擊，分散包圍起一株株吊鐘。我們一行約十人也緊隨，或用相機、或用手機圍着拍攝，拍着拍着才發現不尋常的事情。
吊鐘花最頂部的枝條，有被剪去或折斷的痕跡。這樣美麗的年花，有貪心之徒折去帶回家，也是時有聽聞，但怪就怪在斷開的位置是花樹末梢，「採花賊」就算採花，從折枝位置推斷，所得的花也只是如一粒開心果大小的一朵花，最多數朵，並非可插在花瓶的一枝花，難道僅為插在衣飾上？我們看過了十數棵被折枝的樹後，終於得出一個合理的可能性——凶徒想剪去的是葉，不是花。大概是拍攝者只求拍得艷麗的吊鐘，而容不下繁多的葉片，所以細心逐枝剪去或折去圍在花旁的葉。原來我們方才拍攝的花樹，有花而無葉，僅有樹底的葉倖存，但我們當日並未在花樹下找到被剪去的葉，也不能百分百印證這猜測。
刻下的世界是畫面主導，照片不僅僅有紀錄功能，放上網後，點讚留言的機制，還能帶來快樂、榮耀與驕傲。最近網上有一堆誘拍的照片，攝影師以自備的士多啤梨、藍莓或小蟲誘拍雀鳥，絲毫不在乎違反自然，只求拍得亮麗的雀鳥為樂，毫不在乎可能改變習性，影響生態的後果。
但這樣的說教，誰要聽？不如直說，這樣既怪異，又不好看吧。最近讀梭羅的《湖濱散記》，他批評着重裝飾的華麗建築無甚意義，且不美觀，他提倡人要從大自然學習審美。「牡丹花好，終須綠葉扶持」，是為了提供營養，延續生命，順應自然，而自然就是美。當日在芸芸花海中，有藝術家友人在我身後叫我看這枝很漂亮，我回頭，看到她讚賞的是一條枯枝，枯枝的灰白紋理相間，如瑪瑙花紋，腰身扭成曲線，枝頭昂首向藍天，一枝獨秀，確實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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