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蔡穎卿
圖片 : shutterstock
查理•芒格過世後的第二天，是我們每個月照例開課的「媽媽一日學校」。這堂課的閲讀部分，早在一個月前就預定好了，很湊巧地，我打算帶大家讀《窮查理寶典》中的幾個文段。
一直以來，我都認為讀書這件事是個人的功課。知道一本書，並不代表知道的人想讀那本書；有時候，主動談起某一本書的人，稍微深談才發現當事者並未真正讀過那本書，只是知道這是一本經典或暢銷作品。
所以，儘管這十年來，我經常和學生們談起這本書，但在這堂課中，我並不打算概述或介紹書的內容，而只是截取其中幾句自己深有體會的話，提出來和大家討論。這樣，有興趣的同學回家自然會去找書來用功，不用我強力推薦。
課中，有一句話果然如我預測，引起大家的討論，這句話是這樣説的：「跟年長者學經驗，跟有智慧的人學智慧。」我之所以預料這句話會引起疑問的想法很簡單。
《聖經》約伯記中那句「年老的有智慧」早已深植人心，即使不是基督徒，也早已對這句話耳熟能詳並深信不疑；即使，在我們的生活中，年齡的增長與智慧的多寡實在沒有絕對關係。但我們可能很少去想，假如年老的都有智慧，生活中就不會產生「老糊塗」、「馬齒徒長」這類語詞。
那天，在課堂的討論中，我除了陳述自己對這句話的體會之外，也同時把書中另一句很美的提醒轉告給大家：「晩年最佳的保護鎧甲是一段在它之前被悉心度過的生活。」
這句話在原版書中，以一整頁查理在薩克拉門托河畔垂釣的照片引出文句，但其實這句作者認為十分了不起的結論，並非他的創見，而是他所心儀、生活在公元前羅馬共和國的老人西賽羅所説。查理的閲讀，首先便體現「跟有智慧的人學智慧」這深意。
我之所以在這本近六百頁的精裝大書中，沒有錯過「跟……學……」這個句型，實在是深深體會到自己的年長和來自生活的許多感觸：人絕不可能因為老而好，生活永遠都需要非常努力。為什麼可以跟年長者學經驗？我想是無論成功的、失敗的過程，都值得後生晚輩引以爲鑑。
前輩成、敗、好、壞的經驗結果，是每一個虛心觀察的後進可以不用事事以身親驗的最好禮物，畢竟在時間的長河裡事物變化無窮，一個人有限的生命長度，
所能經歷的事物廣度與深度都深受局限，怎麼可能凡事從頭來。這概念説起來也很簡單，類似於「三人行必有我師，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智慧是經驗中優良部分的結晶和延伸，因此，我重讀此句時非常喜悅，並深受提醒，迫不及待想和媽媽班的學生們共勉。也許，這也和這些年切身的經驗有極大的關係。
自從在南部設立工作室以來，不知為什麼和大樓鄰居們一直無法相處融洽。惡意的破壞在耐下性子與承受許多壓力下，終於在兩年四個月的訴訟之後，由法律帶來對肇事者真正有效的懲罰和惡行的制止，並由法律宣布了所有權的歸屬。
然而，自私可以使人枉顧法理的存在，有幾位鄰居只為自己的方便而樂見惡行，並口口聲聲以提醒為名，把「可能出現的、更恐怖的事」對我們行精神威脅之實，當我聽到一位自認德高望重，修養很好並十分自豪於自己九十歲高齡的老人，以不屑的眼神和極不道德的語言咒詛我時，我對他説了自己心中一直想說的話：「洪先生，如果我父親還活著，他是九十七歲。説起來，您的子女可能還沒有我大。我相信，假如今天同樣的問題由我父親來評論，他一定會比您公義，比您慈愛。」
說完後，我起身離開了那個大樓管委特別為我而開的會議。我知道，大家該説的話已說完，所謂討論也不過是以自我為中心去強迫別人「以和為貴」的要求而已。
我突然想起了父親一生以來的溫柔敦厚，從十二樓的會議室搭電梯下到一樓後，我從瑟瑟寒風的愛河邊轉身走進自己的工作室時，才發現，自爸爸過世一年多來，我從來沒有如此、如此地想念過他。
不，應該說，我常常想起他，但一直沒有恰當的語言來陳述正直、公平、待人永遠慈善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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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寫給生活的情書: 生命中的每一個相遇, 都會在你身上留下印記》 ，時報出版，蔡穎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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