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過了筋膜的組成與分類,相信你現在已經對筋膜的功能和重要性有了概略的輪廓。你可以想像人體外層的筋膜,就像一件包覆全身的緊身衣(市面販賣的機能彈性緊身衣其實很類似筋膜的功能),它可以提供你需要的支持力道,讓你的身體成形且不會倒塌。
筋膜具有彈性,一旦沾黏,可能就會導致疼痛
另外,筋膜還有前面提到的力量傳遞功能,當肌肉收縮產生力量之後,一部分的力量會透過肌腱傳遞出去(肌腱也是筋膜的一種形式),而另一部分的力量則會透過深層筋膜,傳遞到身體的各個部位。相關研究就發現,人的肌肉纖維並非全部都會匯集到肌腱上,有大約百分之三十的肌肉纖維是長進周圍的筋膜組織中,這使人體得以產生更優於機械的力量傳遞效果,也彰顯了筋膜上生物力學的重要性。
由於筋膜是一種網狀的結構,因此也具有分散壓力的功用。請想像一下,如果我們的身體只是由硬邦邦的骨頭組成,那會發生什麼事?經常受力的部位可能很快就會毀損,或是一個外來的力量,可能就會讓身體支離破碎。筋膜網狀及富有彈性的特性,不僅能吸收力量,也能將力量分散到所有的筋膜組織上,當你背著一個20公斤背包,或抱起一個5歲的幼兒時,筋膜能將這些重量一路分散到腳底;當你高高躍起落地時,筋膜也能提供避震效果,將力量分散出去,讓你不至於因為承受這些力量或重力而受傷。
筋膜的回彈性、滑動性和整合全身的結構,也讓人體擁有「形變」和「重新成形」的能力。筋膜與人體的其他組織間具有所謂的滑動性,讓皮膚不會死硬地附著肌肉上,肌肉也不會跟其他肌肉、骨骼及內臟固著地交纏在一起,這樣的特性讓人體可以輕易地改變姿勢及進行各種運動,不會讓各種組織「卡」在一起。
你可以嘗試把兩張紙上下交疊用膠水黏在一起,除非紙與紙間的膠脫落,否則這兩張紙將永遠固著在一起,如果你試圖將它往左右拉開,會發現這兩張紙幾乎無法動彈,甚至還可能把紙張撕破(類似的強烈拉扯力也與身體的疼痛感有關)。但如果這兩張紙中間是透過有彈性的物質相連,你就可以把它往不同的方向拉長,紙張間可以彼此滑動並產生位移。
而筋膜就像是紙張間具有彈性及黏性的物質一樣,既可以讓不同的組織彼此依附連結,也可以讓各種組織在身體產生動作時順暢移動,以因應人體姿態的變換,這就是組織間的滑動性。
因此,各組織間的滑動性,讓人體可以自由地做出各種不同的動作,這即是我前面所說的「形變」。但如果筋膜產生了沾黏的現象,就會讓滑動性減少,限制了活動範圍,而滑動性不足導致的組織拉扯和受力過大,便有可能進一步誘發疼痛,我們常聽到的五十肩(學名為沾黏性肩關節囊炎),就是類似的情況。
另外,這樣的滑動性和回彈性,也能讓人體可以重新成形,不會固著在形變的姿勢裡,就像是你把橡皮筋拉長之後,它會自然「彈」回原狀一樣。我很喜歡《給瑜伽.健身.治療師的筋膜解析書》作者瓊安.艾維森(Joanne Avison)在書中的有趣描述:「因為筋膜的重新成形能力,讓我們在練習瑜伽體式時,不會卡在鷹式而無法回復。」這對你來說,可能是壓根沒有想過的事情,因為人從出生以來,就擁有這樣的能力,但如果沒有筋膜這樣的特性,人可能真的會時常卡在不同的姿勢中無法回復。
筋膜具有感知能力,與你的疼痛有關
除了以上的這些功能外,筋膜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功能,那就是「感知」能力。筋膜系統被稱為人體最大的感覺器官,因為筋膜組織裡充滿了難以數計的感覺受器,且遍布在身體內外層的各個地方,因此將它稱之為人體最大的感覺器官完全不為過。筋膜裡的感覺受器,有一大部分是與力學相關的,如高基氏體(Golgi apparatus)、肌梭(Muscle spindle)、帕西尼氏小體(Pacinian corpuscle)及魯菲尼氏小體(Ruffini corpuscle)等,都是協助人體偵測力學刺激的神經受器,會與中樞神經系統一起協助我們調節和掌控動作、姿勢及肌肉張力。此外,這些感覺受器輸入的訊息也與人體的疼痛機制有所關連,這就是為何如果肌筋膜出現問題,經常會導致疼痛的原因之一。
換句話說,筋膜的感知功能會影響我們的運動和空間定位能力,如果你的筋膜感知功能不佳(感知能力也需要經常訓練),可能會讓你無法做出細緻的動作,或導致品質不佳的動作模式,而這些情況不僅會影響你的日常生活和運動表現,也有可能會造成身體的疼痛或其他不適。
此外,筋膜中還有許多感覺受器是與內感受(Interoception)有關的,這些神經受器能提供體內的資訊給大腦,讓大腦知道我們的身體內部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而這些複雜的神經系統交互作用,會讓你產生內在的感受,例如:舒服、緊繃、躁熱、脹氣等。這不僅僅是物理性的感覺,而是一種涉及情緒和其他層面的複合性感受,並會與心血管系統、呼吸系統、消化系統、泌尿生殖系統、免疫系統及自律神經等系統相互作用,對於人如何維持身心平衡至關重要,也會影響心理與身體的健康。
也因此,感覺細緻化的訓練是促進筋膜與身心健康相當重要的一環,不過它卻是經常容易被人們輕忽的部分,而瑜伽正好能為人們提供完整的身體感覺和內在感知練習,我將會在後面的章節中為大家做更完整的介紹。
筋膜也與「呼吸」和「核心」息息相關
筋膜除了前面提到位於肌肉、骨骼外層的淺層和深層筋膜外,還有些筋膜組織位於人體的體腔內,即湯瑪斯.邁爾斯在《解剖列車》中提到的「深前線」,或稱之為「深層體腔筋膜」,它也提供了人體許多重要的功能。深層體腔的筋膜不但能支撐腹腔和骨盆腔,也能提供臟器的附著(這樣你的內臟才不會在身體裡跑來跑去)。
除此之外,深層體腔的筋膜也與「呼吸」和「核心」息息相關,對呼吸功能有舉足輕重影響力的橫膈膜,其實就是屬於深前線的一部分,而這些筋膜組織的彈力能讓與呼吸相關的肌群更輕鬆地工作,不需要耗費過多的力量來維持呼吸的運行。
當我們吸氣撐開整個肺部、胸腔和腹腔後,筋膜的回彈性會協助吐氣的進行;同樣的,吐氣時筋膜組織被壓縮之後,它的回彈性也會幫助體腔的擴張,協助吸氣的進行。想想看,如果你只仰賴呼吸肌群來維持呼吸,會是多麼辛苦的一件事,那代表了某些肌肉從你出生以來,就必須不間斷地賣力工作,如果沒有筋膜的協助,它們可能早就已經精疲力盡了。
由於深層體腔筋膜還連結了脊椎和骨盆,並包覆著整個體腔,因此它會與深層肌群、脊椎及呼吸產生的腹內壓變化,一起維持身體核心的穩定性。如果你希望核心是有力量的,那就不能不考量到筋膜的狀況,也不能忽視呼吸對於核心穩定度的影響,單純只考慮到肌肉和骨骼的狀態,那絕對是行不通的。身體核心是一個各系統共同運作的複雜機制,也是一個龐大的議題,我就不在本書中詳述(如果要細談核心可能需要一整本書的篇幅),不過我會鼓勵你好好去瞭解一下核心這件事。
簡而言之,如果一個人想擁有良好的呼吸模式和核心穩定度,那麼筋膜是否有理想的彈性和張力絕對是關鍵因素之一。過度緊繃的筋膜會限制體腔的擴張及內臟的活動度,容易導致呼吸短淺及其他呼吸障礙進而影響腹內壓的狀態,而致使核心的穩定性出現問題;過度鬆散的筋膜則無法提供足夠的彈性和支撐力,可能會導致呼吸肌群疲乏或緊繃,同樣會導致不良的呼吸模式,也會讓身體的核心穩定度下降,影響一個人的動作模式。
筋膜對於免疫系統也具有影響力
前面我們有提到,筋膜的細胞外基質是一種富含水分的結構,它就像是人體的「基底」一樣,不但能支撐其他組織,也能作為液體交換的場域。筋膜系統與循環系統及淋巴系統相互連結,共同組成一個運輸養分、激素、抗體及代謝物的龐大網絡,人體的免疫細胞和抗體是否能快速運送到身體各處對抗病原體,對於一個人是否會染病具有絕對的關連性,也因此筋膜對於人體的免疫功能同樣具有相當程度的影響力。
大家應該都知道淋巴系統與人體的免疫功能有關,淋巴液能否順暢流動,對於免疫系統是否能充分發揮功能有重大的影響,如果淋巴管的收縮功能出現問題,會導致體液淤積和炎症物質在組織中積累。事實上,淋巴管的收縮能力與筋膜的狀態有關,過於緊繃、乾燥或流動性不佳的筋膜組織,會導致淋巴液流動產生阻礙,進而影響一個人的免疫功能。專精於結締組織研究的哈佛醫學院教授伊蓮娜.朗吉凡(HelenLangevin)便曾說過:「筋膜是免疫系統的家園。」當筋膜的水分充足且滑動性良好時,淋巴液能很容易通過周圍的環境,擁有更好的抵抗感染能力,並減少身體的發炎現象。
此外,也有研究發現,透過特定的筋膜訓練和治療,能夠刺激筋膜纖維母細胞中的內源性大麻素受體(Endocannabinoid receptor),進而調節內源性大麻素系統,促使抗炎細胞因子(Anti-inflammatorycytokine)的釋放,降低人體的炎症反應。朗吉凡的研究也顯示,輕柔的伸展有助於減少乳癌細胞的生長,她從小鼠的實驗中發現,每天進行一次10 分鐘伸展的小鼠,在一個月內其乳癌細胞生長減少了52 %。朗吉凡在另一個研究中則指出,透過瑜伽、按摩等結合身心的筋膜訓練,對抑制癌細胞擴散可能有直接的效益,因為炎症和結締的纖維化是科學家所公認的癌症誘發因子,也有相關研究發現,筋膜的彈性和健康狀況與乳癌復發率有顯著的相關。
也就是說,筋膜具有維持免疫系統正常運作的功能。如果筋膜的彈性、含水量和滑動性不佳,或是缺乏適度的訓練,可能會使你的免疫力下降,甚至導致慢性疼痛、心血管疾病、癌症等炎症相關疾病的惡化或產生。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該好好重視筋膜的健康和訓練,因為這牽涉到的不僅僅是你的身體是否會感到緊繃和酸痛,而是與整體的身心健康有重大的關係(看到這裡,你是不是也該起身動一動了)。
現在你已經知道筋膜具有哪些強大的物理特性和功能,但我要告訴你,筋膜的功能可不僅於此,它還能扮演人體各系統間的溝通及協調整合角色。筋膜裡的神經受器能將身體的各種訊息傳遞給神經系統,神經系統則會依據接收到的訊息,透過運動神經來影響和調控肌肉與筋膜系統(通常會將它們一併稱之為肌筋膜)。此外,筋膜系統也會與循環系統(心血管及淋巴等系統)相互溝通與協助,筋膜系統可以引導體內液體的流動,協助體液內各類物質的運輸,而循環系統則會提供蛋白質和養分給筋膜。
筋膜僵硬,也會導致憂鬱、焦慮?
科學家還發現,筋膜也與情緒和認知系統有所關連,例如:當你感到沮喪時,肌筋膜系統也會參與其中,使你呈現垂頭喪氣的姿態;反之,如果你長期處於垂頭喪氣的姿態,也會讓你更容易感受到沮喪、憂鬱、焦慮等情緒。德國維藤/ 海德克大學(Witten/Herdecke University)臨床心理學教授約翰內斯.米哈拉克(Johannes Michalak) 便在研究中發現,肌筋膜組織僵硬和彈性降低與重度憂鬱症有所關連,且可能與憂鬱症的病因有關,身體緊繃度提高、悲傷的步態模式和姿勢可能會反饋到心理系統,使負面的認知和情緒狀態更容易出現。
米哈拉克也發現,透過肌筋膜的放鬆能改善重度憂鬱症患者的記憶偏誤(memory bias)現象。記憶偏誤指的是患者常會過度記憶及回憶起消極的詞彙和事件,患者在經過頸部和上半部的肌筋膜放鬆後,明顯地改善了情緒和記憶的表現,這也顯示了筋膜系統與心理系統具有一定程度的溝通及互動關係。
關於筋膜系統的功能,以及它在人體中所扮演的角色,雖然仍有許多尚待釐清和了解的部分,不過從目前各項研究得知的結果看來,筋膜系統確實具有整合身體,並與各系統高度分工合作的功能,它與運動、呼吸、循環、免疫、情緒、認知及神經等系統的健康有高度的關連性。這正好與瑜伽觀點中的各系統和層次相互連結,以及瑜伽療癒的身心整合健康促進觀點相吻合,這也是為何我會融合肌筋膜訓練和瑜伽療癒的方法,來協助自己和他人的主要原因之一。
(本文作者蔡士傑擁有近二十年的瑜伽、瑜伽療癒及體適能實務經驗,原文節錄自《筋膜╳瑜伽訓練全書:圖解7大筋膜線x77組動作,用瑜伽調節筋膜張力,身體不卡不緊繃》/采實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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