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有機會來場尋根之旅,你會想嘗試嗎?史丹佛大學(Stanford University)教育研究所教授威廉.戴蒙(William Damon)於《和父親打一場高爾夫》一書中,分享扣人心弦的尋根故事,讓讀者於閱讀過程中,也能對比自己人生的足跡,從回憶中得到自我接納的力量,並帶著更有價值、更有目標的步伐往前進。以下為原書摘文:
父親是不過度努力的專家
我成年後對高爾夫的熱情漸增,於是申請了史丹佛大學高爾夫球場的教師會員,還熱衷於閱讀高爾夫著作、看高爾夫電影。我也會找機會去其他的老球場打球,包括因小說《高爾夫之夢》而聞名的麻州球場,以及電影《果嶺奇蹟》的場景——麻州布魯克萊(Brookline)的鄉村俱樂部。
《大英王國的高爾夫》闡述了襌意與超然的態度如何發揮重要作用。在意,但不執著,輕鬆揮桿、順勢而為,球就會飛得更遠。「讓球場帶領你。」他寫道。而當事情出錯時,只需要「等一等」(或如大師所說的「等它過去」)。
這項運動對我父親來說是多麼完美啊!他正是一個不過度努力的專家。然而,碰上自己在意的事情(士兵受虐、推廣外交、第2個家庭)時,他不會閃躲,而且會挺身而出。我父親掌握了高爾夫的球技與精神,這是眾多人努力想企及的成就,甚至得付出多年的苦功、金錢和熱情。
不那麼努力的專家——我那缺席的父親與我的母親是多麼不同啊!當她意識到丈夫永遠不會再回來時,就決定要從打擊中站起來,並不斷努力地改善她自己和我的生活。她做事注重每個細節,整個人就像一團能量,但大部分都是惱怒之氣,這也是她難相處的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無論是在學生時代還是成年後,大家都說我父親隨和、表現平平、不負責任、「沒有形象包袱」。用我們這時代的話來說,他過得很「悠哉」。總之,如果那些字有反義詞的話,都可以用來形容我的母親。
在這對永久分開的夫妻之間,我處在什麼位置?理想的話,在這兩個極端之間找到中間地帶是最好的,但老實說我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做到。我在生活中應對事情的方式——無論是正事還是消遣,都更像我的母親,這種個性帶來了我人生的起伏變化。
本書一再強調,我的生命回顧是一項個案研究,除了我個人的經歷,不適合用來概括一般的狀況。但至少可作為例證,以說明養育比遺傳更重要。母親撫養我長大,她是我最直接面對的人生榜樣。我父親貢獻了他的DNA,這並不是沒有意義的:我真的很感激他這麼做了,否則我就不會在這世上了!但這並沒有塑造我的性格。可惜的是,這也沒有讓我傳承到他出色的高爾夫球技巧。我現在更加確定了。
高爾夫朝聖之旅
雖然我原本是心有怨恨,但一想起父親是傑出的高爾夫球玩家後,我對這項運動就更投入了。我必須承認,反之亦然,對高爾夫的熱愛讓我覺得與他的距離更近了,甚至感覺到有一點像他。在這些動機的驅使下,我展開了高爾夫朝聖之旅,與他的連結也因而更緊密了。
這趟朝聖之行並不是我主動發起的。某天,我的「新」表弟克里斯打電話告訴我,有一組老舊的高爾夫球桿長年擱置在他們羅德島家的車庫裡,那是我父親年輕時用過的。我倒吸了一口氣,說想看看那些球桿。我不禁佩服起維娜姑姑,什麼樣的家庭會在車庫裡存放著70多年前家人用過的高爾夫球桿呢?我對這種念舊的精神肅然起敬。相較之下,我所熟悉的家庭,包括撫養我長大的家庭、甚至是我自己培育的家庭,都像無根的遊牧民族一樣。
好心的表弟克里斯那週就把球桿寄給我。包裹抵達時,我拆開紙箱和包裝,就像考古學家在挖掘裝滿寶藏的墓穴一樣。球桿可以輕鬆取出,它們裝在一個輕質的帆布高爾夫球袋裡,而不是我慣用的堅固聚酯纖維球袋。帆布在歷經風吹日曬後變成棕褐色,底部邊緣裝飾著一些稀疏的皮革花邊,讓人想起維多利亞時代用來應對沙漠氣候的狩獵夾克。
薄薄的球袋裡只有一個口袋,我迫不及待地手伸進去,接著找到了更多的寶藏:2顆高爾夫球和1張匹茲菲鄉村俱樂部的記分卡。高爾夫球上印有「高仕利」(Acushnet)字樣。高爾夫愛好者都知道,麻州的高仕利是頂級球具泰特利斯(Titleist)的發源地。高仕利公司的高爾夫部門於1935年開始使用「泰特利斯」這個品牌。
該部門有兩位來自麻省理工學院的橡膠專家,他們設計了一款平衡性極佳的高爾夫球,比之前製造的都還要好。我父親出生於1923年。假設袋子裡的球是他最後一次使用時留下的(它們看起來確實很新),那麼他當時大約是12歲。
記分卡則透露出更多內容。當天,父親和3個朋友一起打球:艾咪、安妮和史考特。在前9洞,父親打出中等成績的58桿,與他的朋友差不多。然後他獨自打了後9洞,並自己記下分數。後九洞,他揮出了強勁的43桿。想想看,這個12歲的孩子使用的是僵硬的老式鐵桿、全木製造的木桿以及平衡性還不夠好的前現代高爾夫球(泰特利斯不久後就開始生產新球了)。我父親在後九洞的成績包括了標準桿四桿,可見潛力十足。
父親沿著匹茲菲鄉村俱樂部的球道移動時,實際上是如何打出這些分數的呢?我自己又會怎麼打呢?我很想看看父親練球的球場,看看他小時候踏過的土地。我想用自己長大後差勁的球技與他少年時的打球天賦較量看看。匹茲菲的球場在柏克夏山腳下,鄉民都稱這個可愛的山坡球場稱為PPC,而我想在這裡打球。
外人想要進入私人鄉村俱樂部並不容易,但我很幸運地找到人幫忙。我的好友、也是我博士班學生坎達兒.布朗克(Kendall Bronk)的先生布萊恩剛好來自於匹茲菲。目前住在加州的布萊恩和我分享他在麻州的回憶以及對紅襪隊的不變情感。布萊恩小時候曾在鄉村俱樂部上過高爾夫球課,現在仍有一些朋友是會員。
他介紹了一位老朋友馬修.基廷(Matthew Keating)給我認識。這位迷人而優秀的年輕商人在匹茲菲的社交圈很有名氣,還立刻邀請我去匹茲菲和他一起打球。我父親那張一九三○年代的記分卡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裡,我決定和父親打一場高爾夫。
匹茲菲鄉村俱樂部坐落在繁忙的市街上,距離我父親和維娜姑姑長大的房子不到1英里。前往俱樂部前,我順道經過位於南山路的那個家,它仍然完好無損。戴蒙一家人一直住在此處,到了1950年代初期才搬走。祖父去世和維娜姑姑結婚後,祖母就搬到了波士頓,租了一層公寓,和她的表姊妹、我的「姨婆」們一起住。戰後父親先後住在歐洲和泰國,所以在相關文件中,他在美國的住所就是匹茲菲的這棟老屋。
我在戴蒙老家四周走了一圈,拍了幾張照片。沒有人在家,所以我看不到裡面的狀況。後來我得知,在我4歲前,母親曾多次帶我來拜訪,但眼前的一切都沒能喚起當時的感受和記憶。我的腦海中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祖父生病躺在床上,這肯定是我最後一次來訪。但這記憶是真實的還是虛構的,我無法確認。
從戴蒙舊家到匹茲菲鄉村俱樂部的車程不到10分鐘。那是一個晴朗的春日,天空湛藍、空氣清澈、微風吹拂,帶著山坡花兒的清香。抵達球場時,我被那片廣闊的自然空間以及波光粼粼的湖景山色所震撼。我不禁困惑起來,歷史學家皮斯在那本二戰著作中提到,我父親自己嘲笑他所生長的麻州小鎮是「鄉間僻壤」。
不再覺得父親是沒用的失敗者
說真的,我是在一個人口稠密、骯髒的工廠小鎮長大的,相較之下,我父親度過童年的田園風光之地似更為迷人。實在很難不感到一絲羨慕。當我得知父親的高爾夫球人生後,我的怨恨再次襲來:這個人為什麼不能至少來給我上一兩堂課呢?
然而,一旦踏上球場,我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消失了。揮出第一桿時,我感到一股自由的力量釋放出來了。綠色的山地似乎在邀請人們隨心所欲、全力以赴。我立刻放鬆下來,這在打高爾夫球的過程中並不是一件輕易就能做到的事,但卻是一切的關鍵。
開球後,我的球道擊球都高高地飛向湛藍的天空,在最高點短暫地停留,然後輕輕落在修剪整齊的鄉村俱樂部草地上。每一次還不錯的揮擊─而且我擊出的好球比平常多─都讓我興奮不已。因為我對果嶺不熟悉,所以錯失了一些簡單的推球,這對我的成績造成很大的影響。
但我的失誤絲毫沒有減少我穿越球場完成輝煌的18洞時的喜悅之情。突如其來的山丘和湖泊遠景,以及自然和細心維護的風景,這裡和我之前去過的任何地方都不一樣,對我來說並沒有感到奇怪或陌生,恰恰相反,我感覺就像回到家。這個球場似乎就像對待一個親生兒子那般地歡迎我。
至於我的成績——嗯,總歸一句就是,我父親在他12歲或年紀更小時,大多數的球洞都打得比我好。我的總桿成績是93桿(我當時在各球場的平均分數),前9洞打了46桿,後9洞打了47桿,但無法與父親在後9洞打出精彩的43桿相媲美。我總共在18洞中打出5個標準桿,也比不過他打出的6個標準桿。
他的總桿數(101桿)比我高,但這是由於前9洞的混亂情況造成的,包含他和朋友們胡鬧時打出的8桿和9桿。不過,當他獨自一人並開始集中注意力時,一切都改變了。那刻,縱使他只是個12歲的孩子,用的是過時的球桿和球,他還是以明顯的優勢超越了我。如果這是一場才藝競賽,那麼他一定名列前茅。
事實上,我想要比較我和父親的表現,不是為了競爭。與小時候的父親間接交鋒令我感到極度滿足。我在這裡打過球,就能清楚想像父親打得有多好,這令我感到驕傲,也覺得被救贖了。
驕傲,就像每個人都會欣賞家人的成就;被救贖,是從自己那不成熟的怨恨中解脫了,不再覺得父親是沒用的失敗者。平復那些不安的焦慮,已成為驅動我去做生命回顧的動力之一,這是我最真切的渴望。我要重新、完整地認識這個原本從我生命中消失的男人。
後來我發現了父親的其他成就,相比之下,高爾夫只是小事,然而,對我而言卻是非常重要。它代表我與父親有所連結了:對這項偉大的運動,我們有相同的感受。
(本文摘自/和父親打一場高爾夫:尋回失落的家庭記憶,史丹佛心理學家的重啟人生之旅/時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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