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國內電子產業一線大廠、電子五哥之一的廣達,去年在全球500大企業中,排名為第345名,2023全年營收逼近1.1兆元,在台灣上市櫃公司中排名第4,稅後淨利增加了37%,EPS 10.29元,更是廣達1999年上市以來的新高。
近期只要有公開露面的機會,林百里總是笑稱自己很忙,「忙著出貨」。而他也的確有底氣這麼說,在AI產業一片看好的浪潮下,廣達的業績持續暢旺,今年第二季營收達 3,100 億元,年增超過兩成,又寫下17年以來歷史同期新高。
早在4、5年前當AI開始成為話題時,他就很興奮地說,當時已70歲的他還可以再忙10年。生成式AI發表後,象徵著AI 2.0時代的到來,跟過去的AI完全不同,是一個全新時代的來臨,就如同50年前數位時代的衝擊,更讓他覺得前景才剛要開始。因此,「2023年排名全球345、營收1.1兆,這都是AI以前的事,2024年還會成長、2025會更好!」難得接受媒體專訪的董事長林百里,對《哈佛商業評論》全球繁體中文版的採訪團隊這麼說。
廣達近年的好成績,也反映在本刊「台灣企業領袖100強」的排名上。2022年名列第25名的林百里,本屆大躍進,名列第8。任內市值成長金額為新台幣8,327億元,任內總股東報酬率882%,年平均EPS 5.5元,其中以任內市值成長金額的成績最為優異,在單項排名高居百強第4名。(見「2024台灣企業領袖100強」榜單)
「不要怕改變,有改變才會有機會。」面對這次的AI革命,林百里深信,這波AI浪潮將帶來巨大的變革和機會,身為一個工程師,他對於能夠見證這個畢生難得的時刻深感慶幸。
從筆電到AI,精準預判市場動向
1988年,林百里與廣達現任副董事長兼總經理梁次震,共同創立了廣達電腦。36年來,廣達不斷地升級,憑藉著「超前研發」「精準行銷」「強韌製造」三大優勢,成為全球筆記型電腦、雲端伺服器、AI GPU伺服器,以及「億元超級電腦」(Out-Scale GPU server)四大領域的全球第一。
在AI帶來這一波巨大的成長之前,廣達的營收主力是筆記型電腦。事實上早在創業之初,林百里就憑藉著對科技趨勢的敏銳嗅覺,預見筆記型電腦的發展前景。1988年創辦廣達時,林百里就一心想做筆記型電腦,但當時根本還沒有這種產品,很多人都嘲笑他是天馬行空的夢想,但林百里未曾動搖,「你看中國老祖先發明的算盤,就是隨身可移動的,而電腦也是一樣計算用的,為什麼不可以隨身攜帶呢?」
他根據摩爾定律推斷,IC將會愈來愈省電、體積愈來愈小,電池和LCD螢幕也會愈來愈輕薄,這意謂著電腦終將變成一種可攜式的產品。儘管當時許多人並不認同他的看法,但他堅定信念,帶領廣達團隊堅持研發筆記型電腦。
這份執著終於在1997年迎來了突破,先後獲得了戴爾(Dell)、蘋果(Apple)和惠普(HP)等公司的訂單,並在1999年見證了筆記型電腦市場的全面興起。
至於發展雲端伺服器的靈感,則來自於赴麻省理工學院(MIT)進修時,當時教授說的一句話:運算就像氧氣,是每個人隨時隨地都需要的(for anyone, anywhere, anytime)。這給他帶來新的啟發:雖然筆記型電腦的方向是對的,但只解決了「隨地」(anywhere)的問題,要實現「每個人」(anyone)、「隨時」(anytime)的終極目標,就必須依靠雲端運算。於是從2000年開始,林百里就帶領廣達團隊積極投入雲端伺服器的研發,奠定今日廣達成為全球最大的雲端伺服器供應商的基礎。
林百里對AI也很早就產生了洞見,早在2004年,大多數人還未意識到AI潛力的時候,他就想到「運算在雲端,結果卻需返回終端」將會成為趨勢,而這正是AI技術發展的雛形。
當時,AI技術尚未普及,但他憑藉著對摩爾定律的理解,預見了終端設備的瓶頸。受限於體積和功耗,終端設備的運算能力和儲存空間難以滿足未來日益複雜的計算需求,尤其像AI這種需要處理巨量數據和複雜演算法的技術。
相較之下,雲端伺服器擁有強大的運算能力和幾乎無限的儲存空間,可以有效解決終端設備的瓶頸。未來,複雜的計算任務可以交由雲端處理,再將結果傳回終端設備,就能兼顧運算效率和終端設備的使用體驗。
打造億元超級電腦
2016也是廣達發展至為關鍵的一年。當年輝達(NVIDIA)執行長黃仁勳,帶著GPU晶片來找林百里,希望廣達能幫他將GPU晶片打造成伺服器。林百里抓住了這個機會,成功開發出相關產品。2018年,廣達更在為台灣國家高速網路與計算中心開發AI電腦的過程中,研發出全球第一台水冷式AI伺服器。
由於水冷技術具有節能、高效、體積小等優勢,迅速成為AI伺服器的主流散熱方案,廣達也因此穩坐全球GPU伺服器最大供應商的寶座。
2022年生成式AI橫空出世,代表著AI 2.0時代到來,生成式AI創造了對人工智慧的全新想像。在技術面,與過去單一AI伺服器不同,生成式AI需要運算能力更強大的伺服器,來處理龐大的數據和複雜的演算法。為此,搭載數十個GPU的「億元超級電腦」應運而生。
因為每一台售價約台幣一億,被稱為「億元超級電腦」的伺服器,正是廣達目前獲得最多訂單的AI伺服器產品。黃仁勳今年在台北電腦展上展示的,也正是這種設備,搭載72個GPU,每台售價高達350萬美元,約台幣一億,運算能力和身價都驚人。
而目前全球四大AI巨頭運營商——微軟(Microsoft)、字母(Alphabet,Google母公司)、Meta(臉書母公司),以及亞馬遜(Amazon)都是廣達的客戶,這四大客戶被林百里戲稱為「媽媽」(取四家公司首字母合成MAMA)。由於每家公司的運算方法和產品規格各不相同,廣達需要針對不同客戶提供客製化的設計方案,這讓廣達過往在AI伺服器領域長期投注的研發實力得以充分發揮。
「億元超級電腦」未來將成為廣達最重要的成長引擎。林百里坦言,現在一個櫃子(伺服器)動輒就是一億台幣起跳,相較過去的生產規模,還真有點不習慣。
圖/廣達與輝達做為合作伙伴多年。在今年6月的台北國際電腦展上,廣達董事長林百里(右二)贈與輝達執行長黃仁勳(左二)一副桌球拍。(最左為廣達副董事長梁次震,最右為廣達資深副總經理楊麒令;圖片由廣達電腦提供)
秉持工程師精神,專注「運算」核心
林百里強調,廣達最核心的企業文化就是「工程師精神」,專注研發、追求卓越。而不管做什麼產品,核心目標都是專注於運算(computing)領域,最終實現「打造滿足未來運算的科技」的願景,「我們致力於創造最好的運算工具,只要我還是廣達CEO的一天,這一點就永遠不會改變!」
回顧廣達電腦的發展歷程,從筆記型電腦到雲端運算,再到AI和生成式AI,每個技術週期都需要時間醞釀和發展。林百里以「英雄造時勢」和「時勢造英雄」兩種觀點來比喻,並謙虛地表示,黃仁勳、張忠謀是英雄創造時勢,而他自己頂多算是抓住時代機遇的英雄。
一向秉持著「烏龜哲學」的林百里,對企業發展有著獨特的見解。他認為,烏龜雖然沒有翅膀,無法展翅高飛,只能一步一腳印地前進,但只要找對方向、堅持不懈,最終也能抵達目的地。對外界看待廣達今日成績的眼光,他認為這一切並非靠著「守株待兔」的僥倖,而是「守株待象」的結果。
「我等待的不是兔子,而是一頭大象,而且是在象群經常出沒的地方等待……結果,我等來了一群大象,收穫遠遠超過預期。」他強調,企業發展需要看清方向,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廣達電腦雖然不做晶片,但做為IT供應鏈的最後一哩路,必須搶占先機,為晶片找到出海口。如今看來,這個商業模式是正確的。
廣達現在看起來順風順水,業績扶搖直上,但回顧創業歷程,林百里也曾有慘痛的挫敗經驗,就是當年投資LCD產業成立的廣輝電子。「一離開Computer(電腦)就吃虧!」他自嘲地說道。林百里2005年發現罹患肺腺癌,此時他難得有時間靜下心來重新審視投資方向,才決定把廣輝賣給了友達。「最笨的是做LCD,最聰明的是早早把它賣掉,」林百里笑著說道。這個挫敗也讓他更堅定要專注核心本業,那就是運算。
如今,AI浪潮興起,然而對於AI未來的發展,林百里坦言自己無法預測。他強調,廣達仍只專注於做產品、做運算,「廣達就像是做鍋子的人,但我們無法教廚師如何做菜。」
不過林百里認為,AI未來有3大發展契機:科技應用創新、思維行動改變、營運模式更新。他看好AI在智慧醫療、智慧製造、智慧交通3大領域的應用。
提到公司將來的發展願景,林百里表示,他制定的計畫只有針對未來3年,至於3年後的發展,沒法明確預期。但可以肯定的是,未來3年將是AI軍備競賽的高峰期,廣達將與客戶攜手並進。
【廣達電腦董事長 林百里】
出生/1949年
學歷/台大電機系學士、台大電機研究所碩士
經歷/金寶總經理、仁寶總經理公司
主要業務/筆記型電腦、伺服器及雲端硬體整合2023年
營收/1.09兆元
排名/8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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