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芳瑜
圖片 達志（示意圖非當事人） 提供
邁入五十歲時，我認識的某位男性朋友老成地說：「我們也到了知天命之年了。」了解天高地厚、自然界的道理，然後呢？意義很籠統，但大抵就是別跟老天爺爭，也不怨天尤人。
而天命多少無常，人生不再一路往前，一些變故與死去，確實由不得自己，所以我輩開始懂得更加珍惜當下、懂得放下，但還是要認真過著每一天。
當然一部分過了五十的女生會遮遮掩掩，多少希望自己看起來像三、四十。張艾嘉拍《20 30 40》時，分明已經超過五十。不諱言我也屬於這一型，往好處想，愛美是天性，只要不要做太逆天的醫美，弄得皮笑肉不笑，希望自己年輕也很正常。不過心態上確實已經知天命，明顯有了不同。
孔夫子說：「四十而不惑。」但四十歲時我超困惑，覺得人生就要走下坡，卻還是「一事無成」，有人說這是「中年焦慮」，於是開始寫作、出來開書店。不過想想這也是一種「不惑」，明白自己的人生目標不只想當個主婦，想做的事不能再等，這十年於是過得精彩扎實。
人生到了五十，努力也努力過了，真的有了一些徹悟。到了此時知道斷捨離，更清楚哪些事情不適合自己。也更懂得珍惜，想多跟家人及朋友在一起。體力和記憶雖不如從前，但是我最喜歡現在的腦袋和態度，明白自己的能耐與限制，有一種「見山又是山」的體悟。
想想接下來「六十而耳順」聽起來更玄。有人說「耳順」是聽得進各種意見，能夠容忍「逆耳」之言。我覺得這點我應該沒問題！很早我就一直學習聽進不同的意見。
用現在的說法是：突破同溫層。但「耳順」其實並不容易，好壞由人說，卻不動氣，是很高的修為。很多老人家其實是「耳背」，只是充耳不聞。所以就靜待自己那個時候可以納百川，又有好修為。
我自小最困惑的就是這一句：「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人有七情六欲，如何能從心所欲而不逾矩？到了這個年紀，許多身上的毛病開始出現，我才知道重點不是後一句，還包括前一句。
人到了七十歲，很多事都不聽使喚了，所以至少要健康才能從心所欲吧？想要爬山、衝浪、談戀愛，也往往力不從心啊。孔夫子的名言裡沒有提到健康，但卻隱藏了這個道理。
馬奎斯的《愛在瘟疫蔓延時》裡年邁的女主角費爾米納的女兒奧費莉亞大概四十幾歲，我想她有點中年焦慮，加上年輕時錯誤的感情，當她知道母親與阿里薩維持一種奇怪的友誼，便氣得暴跳如雷，她激動喊道：「我們這個年紀談愛情已屬可笑，到他們那個年紀還談戀愛，簡直是卑鄙。」可偏偏任何年齡的愛情都是合情合理。
「不逾矩」，聽起來當然很儒家。不過不逾矩的意義若不單解釋為「守規矩」，我想更重要的是不會麻煩別人，造成他人的困擾。先健康才能快樂。這是人生下半場最重要的體悟之一。看看有人六十歲還跳街舞，看似「沒規矩」，但並不造成他人困擾。運動不是只能跳土風舞，散步或慢跑都好，也許等等就穿上運動鞋，出門跑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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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中間的人》，木馬文化出版，石芳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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