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育兒頻道達人}Kala EE I人蛻變幼教YouTuber
【明報專訊】《哪一天我們會紅》大結局,網上線下、文青文中都在探問現實世界裏的YouTuber處境如何,我則好奇一個幼兒教育頻道的經營與背景:作為幼兒自學頻道Kala EE,出片不算太多,看得出每個作品都精心製作,以這種狀態經營着,收入到底有多少?幕後又有多少人?某日我IG DM她就碰釘,(慶幸)寫了KOL 3個英文字母,立即收到回覆:她對於自己是不是KOL,有點保留。她總是保持善意,回應我所有DM(不要羨慕)。我們在約訪問時的最後一句「btw 我叫Fiona」,日期時間都敲定:5月23日上午11點半,她來到明報工業大廈A座樓下,看到高䠷的女生走出座駕車廂,我認出是沒戴眼鏡的Kala EE,我這才放心。
變身前,變身後
Kala EE原名林嘉淇(Fiona),家住石硤尾,從德雅小學讀到德雅中學,念到中一二,是個被老師責罰的常客:「我有齊ADHD症狀。」只是當年沒有診斷機制,學校資源與政策也沒有如今日的成熟。她在行為表現方面的不穩定,成為她小學學習生涯的障礙。
林嘉淇同學早在小學已開始過着這種「0社交」生活,儘管如此,當年她在課室仍然保持「人氣」:小學老師早就「關注」她、「訂閱」她,常常大喊「林嘉淇你企起身」、「林嘉淇你同我出嚟」,在門外罰企就是她的日常生活。回憶這段經歷,她曾請教過一位精神科醫生朋友,為昔日的自己做個分析,醫生朋友認為她正是最典型的ADHD(專注力不足及過度活躍症)。
中學畢業後,她從來沒有參與小同中同大聚會,入讀香港大學之後不久就認識了她的終身伴侶。我沒有問她為什麼會加入港大的天文學會,也沒有探聽二人觀星時有沒有面貼面探看同一座天文望遠鏡。她尚未說到愛情故事,嘴角已在放閃。回顧中學生涯,中一二的生活就是不斷被同學排斥,背後說了不知多少耳語也毫不意外地傳到她耳邊,她從來不回應,一如網絡世界,她保持沉默。
「其實我個人好I㗎。」說到這裏,聲量愈來愈小。原以為在鏡頭前蹦跳叉腰招牌露齒笑,是E人無誤。聽她聲音愈來愈沉,愈來愈似I人了。我瞄一瞄正在錄音的手機屏幕,顯示接收着的聲量沒有起伏,與平日在鏡頭前的她聲情起伏大有不同,有點擔心。她隨我眼神看過去,窒了一窒。我跟她打ok手勢就繼續下去。是日訪問,我們分3個環節,首先請她「變身前」先在Studio受訪和拍攝,然後請她「變身」到明報M Space空間的電視機前,打開Kala EE頻道,一邊播放,一邊受訪。最後,我們帶她到印刷報紙的地方拍照和訪問。她「變身前」的聲音與「變身後」的簡直判若兩人,也聽得出她完全根據訪問提綱先後次序回應,我索性放下訪問提綱的「貓紙」,再靠前一些,細聽她一氣呵成地分享。
第一次蛻變 升中體育屢奪佳績
她是升到中二三才開始喜歡念書,在體育運動方面也有了第一次覺醒,取得多個獎項,自此大喊「林嘉淇」之後的語句內容,不再是責備和罰則,而是「林嘉淇,成績_分_秒,破大會紀錄」。她蛻變成校內運動好手,跑八百,跑千五,全校都對她改觀:「學校中一要指定學游水,咁啱我二叔係救生員……」然後她就在二叔工作的泳池游泳。中一暑假,他在九龍公園泳池教她四式,最終她最擅長的就是背泳和蛙泳:「背泳少人參加,攞到第一個銅牌。」林姑娘忍不住竊笑。人生第一個獎牌,就是這樣得來的。至於跑步,她發現沒太多人參加八百米,她就去參加。練跑地點是和宜合道運動場。
林嘉淇在公屋長大,童年不是與父母同住,成長背景有點特殊。長年居住深水埗區,上學在又一村。父母做製衣生意,中學時她在葵涌某工廠大廈生活了好一段時間。構成了她獨特的社區視野。校內成績回到正軌,母親給她的獎勵是一雙溜冰鞋,讓她開始學溜冰,在西九龍中心頂樓天龍過山車軌道下,後溜花式轉圈,一雙溜冰鞋在二三十年後的今天,每次溜冰仍會穿著,然後搖搖手,「不過𠵱家唔得,真係會暈」,林嘉淇燦爛一笑。
會考成績理想,本來想修讀護理學,結果選了言語及語言病理學,修讀了4年。第一年,不知道自己在過着什麼生活,還是如中學一樣「收埋自己」,不知大學生活為何物。第二年,遇上未來丈夫,宇宙決定了二人的關係:天文學會讓一個念語言病理學的、來自女校的女生沉迷一個念精算的精英:「叻,係唔需要話畀人知嘅。」她第一次感受到EQ天花板到底是怎樣形成的:「我老公同我相反。我老公EQ好高。」她也學會了「保持低調」的處世方式。儘管今日活在看來頗高調的日子(4月一個琴行主辦的表演活動瞬間塞爆了商場),她仍持守這種處事態度。
照顧弱勢童 物質取代愛
實習期間,她在某機構曾為不幸中風和有學習需要的人服務。大學畢業,全職做某機構的姑娘,從一些孩子的身上,開始理解自己是在什麼樣的家庭成長。問她哪個家庭成員影響至深,她反問:「我想答係我老公,得唔得㗎?」原生家庭未能給予的,當年的未來丈夫全都給予了。後來,他成為了她的家人。她在職涯無論遇上什麼事,都有這位新的家人分擔。早在她入行的那些年,心理修行彌補不了她5、6年的失聲歲月(當時她還未學會控制聲量),她要照顧的孩子,父母並不是社會能接納的人,他們的惡習和社會紀錄,讓孩子以慈善機構為家。有許多「想當然」的、早在2、3歲就在家庭裏學會的人際社交技巧,他們是毫無概念的。林姑娘的工作,就是要照顧這些孩子。他們從6歲到18歲,都要住在同一個宿舍裏,上課要一起上,加重了林姑娘的工作難度,同時理解自己成長缺乏的是什麼。她知道,她在成長所缺乏的,都被家中的丈夫填補了;那些孩子,卻竟被無數取代「愛」的物質照顧着。
機構透過許多捐贈者與捐助人所施的援手,那群住在機構宿舍、接受輔導的孩子,雖然無法體會父母的愛,但竟過着物資充裕的生活。每次他們看到林姑娘來工作,都問她「林姑娘有乜嘢禮物」。他們長年接受支援,生活範圍離不開宿舍和學校——學校就在宿舍旁。前來探訪的達官貴人,總會帶來一袋袋禮物。她意識到,他們長年體會的「愛」,是有心的陌生人以物質來表達的。
百萬點擊不設會員制 「開心就做落去」
林姑娘後來兼讀心理學碩士,也轉到某島一間小學工作。其間,她如常用生活情境圖卡輔助學生學習,其中有一套圖卡是與天星小輪相關的。她發現島上孩子原來從來都沒有試過乘搭天星小輪。某島並不遍遠,她有點受刺激(或者啟發),這經歷提醒她,孩子需要生活情境與體驗,也為她之後創建頻道構想內容前,經常思考的課題。
Kala EE這個網名,是外甥為她命名的。她在IG寫過一則帖文,講解開台與改名的緣起。她問外甥「Auntie叫咩名好」,他就答了Upside-down Auntie、Wonderful Auntie、Colorful Auntie……「過幾日我就諗諗吓,Color Color……Kala EE呢個名,就係咁嚟」。開台,是受外甥啟發的。她察覺到外甥學習語文時的有趣現象:一個連自己英文名都不會串的兩歲小朋友,為了看YouTube而背了Blippi的串法。她想,香港小朋友會在Blippi學英語,香港竟然仍未有一個頻道,讓小朋友用粵語學生活情境;疫情期間,她在坊間的觀察和自己經手的一些個案,有了這個分析:「YouTube興起,港產電視台兒童節目已不是主流,加上疫情少社交,好多要我幫忙,欠語言天分嘅小朋友都睇英文片睇到遲緩/溝通障礙。」一個深受幼兒歡迎的Kala EE頻道就是這樣誕生的。
說到最令人好奇的數目字:view數。「呢個我可以開嚟畀你睇……」我好奇但大驚:唔係啩!咁筍?不料她拇指兩三擊就到了她YouTube頻道後台!每月1.2至1.5M點擊率?收入是……剛好10K(頻道收入:平均每月$9500至$10,000,每1萬點擊率$75左右)……等到那一天紅了,原來只有這收入?「我會搵大學生做助手,剪片就自己剪。隱形經理人就係我老公,仲有一位好朋友。」她有感而發:「唔好以為100萬點擊率,就以為個個月10萬8萬收入好好搵。小朋友影片冇追蹤式廣告,我自己亦都唔鍾意整嗰啲咩會員制度收人捐錢咁。所以冇欠任何人㗎。隨心開心就做落去。」
睇文睇到最後:Kala EE是香港罕見的粵語教學頻道,佢老公喺佢19歲開始同佢一齊睇星睇到Kala EE今年43歲,她已在6歲以下、家長界知名度超級高,每個幼兒都追着Kala EE,她出席的見面會、生日會,孩子會開心到哭起來,一一撲向她。Kala EE本尊林嘉淇是姜糖一回事,假如她在銅鑼灣出席「姜誕」應該會產生另一效應,這我不敢想像……訪問未完,下一篇會在《Happy PaMa教得樂》刊出,談談她面繪師生涯,以及她眼中的「教育」。
文˙ 袁兆昌
{ 美術 } 張欲琪
{ 編輯 } 王翠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