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 2：瓦干達萬歲》：潰不成軍

自從 Robert Downey Jr. 離開了 Marvel Studio 的大家庭，進入「第四階段」的 Marvel 電影已甚少出現富有張力的戲劇表演。除了梁朝偉在《尚氣與十環幫傳奇》（Shang-Chi and the Legend of the Ten Rings）獨挑大樑和 Tom Holland 在《蜘蛛俠》系列（Spider-Man）展現對角色的熱情，其餘演員在 Marvel 作品也得不到應有的演技發揮。最佳例子是經常被冠為本世紀最佳男演員之一的 Benedict Cumberbatch，他在《奇異博士 2：失控多元宇宙》（Doctor Strange in the Multiverse of Madness）的演繹平板，欠缺以往的表演深度。他最近在訪問坦言自己難以展現奇異博士的真情實感，他解釋說：「電影並不看重人物發展，而是關心如何在服務劇情的同時，兼顧 Marvel 電影宇宙的完整性」。此話揭露了 Marvel 電影長久以來的問題，也適合形容 Marvel「第四階段」的最終作——《黑豹 2：瓦干達萬歲》（Black Panther: Wakanda Forever）。

因應飾演黑豹的演員 Chadwick Boseman 不幸離世的事實，編導大幅改動原來的續集意念，順理成章讓黑豹妹妹 Shuri 繼承超級英雄的責任，保衛成為眾矢之的的瓦干達。若然電影不是隸屬於 Marvel 的電影宇宙，它大有潛質成為一部壯烈的女性成長電影——Shuri 怎樣在失去家庭護蔭後變得成熟、走出與世隔絕的實驗室學懂人情世故、明白犧牲與正義的必要。可惜，過去擅長描寫人情的導演 Ryan Coogler，再度受制於擅長商業計算的品牌監製，在長達接近三小時的篇幅，Shuri 的人物故事被臃腫的劇情覆蓋，焦點變得模糊。

為了鋪墊 Marvel「第五階段」的新角色 Ironheart，故事設計忠奸兩派爭相搶奪一個危害彼此國土的科研天才 Riri，讓她成為全片的「麥高芬」（推進劇情發展的要素），藉以炮製瓦干達與海底部族的紛爭。在緊密的敘事下，我們對新角色 Riri 的認識卻極為淺薄，只知道她是一個不甘被小看的非裔少女、鍛造了一副類似鐵甲奇俠的機甲、父親逝世時遺下一輛汽車給她，沒有鮮明個性。導演（更有可能是監製 Kevin Feige 的要求）刻意對照《鐵甲奇俠》（Iron Man）的經典場口設計動作，譬如她在空中飛翔時因氧氣不足而墜落，跟 Tony Stark 最初穿著機甲試飛的畫面如出一轍，引人聯想二人的相似性。電影處處向經典致敬，對比之下 Riri 虛有其表，突顯現在 Marvel 追求的是多元化的世界觀，而非扎實、立體的人物描寫。

當《黑豹 2》開始有意探索反派 Namor 的人物故事，手法卻幼嫩得只用一連串直白庸俗的對白解說，草草交代他的過去及採取暴力的動機。首集黑豹與 Killmonger 手足相殘縱使俗套，他們充滿矛盾的血緣關係仍有一定的戲劇力量；今集 Shuri 與外族 Namor 之間的對決，簡言之只是一個為母復仇的故事，雙方都被簡化為受憤怒凌駕的個體，失去統治者的智慧，也白白浪費劇情中段互相建立的友誼與理解。同時令片末的戰爭僅得官能上的刺激，欠缺引人入勝的情感共鳴。

也許是痛失靈魂人物 Chadwick Boseman 的緣故，原來規劃的角色弧線突然告終，續集只好設定成一個過渡禮——哀悼逝者、向新人交棒。因此《黑豹 2》肩負的任務比 Marvel 任何一部作品都要重，創作上的限制亦更大。故事迫於無奈將本來功能性的角色 Shuri（首集只是一個為哥哥研發裝甲與武器的閒角，形象與性格模糊）化為主角，跟首集 Coogler 為黑豹呈現的自信截然不同，這次處處避重就輕，經常依靠其他配角帶動劇情，就連 Shuri 喝下心形草藥碰見 Killmonger 的段落，戲劇性落在久未露面的 Michael B. Jordan，前者的演繹和角色魅力都完全被比下去。

《黑豹 2》一頭一尾特意向 Chadwick Boseman 的離開致哀，舉行盛大葬禮之餘，還與其子嗣對話，處理非常煽情。這令我想起 James Wan 在《狂野時速 7》結局簡潔地以一個 top shot 拍攝兩車在分岔口分別，向意外離世的 Paul Walker 致意。兩者同為商業大片，一樣具備大量商業計算，何以後者能讓角色闊步前行，離開憂傷；曾對生死有所看法的《黑豹》，卻不斷渲染一種對未來的哀愁。到底是導演多愁善感，還是製作人為了日後的電影宇宙鋪路？那真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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