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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馬 2025|跟進無家者特訓四個月 19人受訓 10 人出戰 吳衛東:由受助人變幫助人

集誌社

發布於 02月10日04:13

渣打香港馬拉松(渣馬)2025 在今早(9日)清晨開跑。《集誌社》曾報道,由社協組成、成員包括前無家者、現無家者及精神復元人士的第一屆無家者跑步隊,在去年十月上旬開始集訓,挑戰渣馬十公里賽事。四個月過去,今天一早天還未亮,他們便在港島街頭熱身預備。

雲誠由最初要以跑扙輔助,到今日以 58 分鐘 14 秒完成了賽事,達成了一小時內完賽的目標。
雲誠由最初要以跑扙輔助,到今日以 58 分鐘 14 秒完成了賽事,達成了一小時內完賽的目標。
去年十月,第一天落埸跑,帶著跑杖的雲誠不停向前衝,到了今日,他已放下跑杖。(資料圖片)
去年十月,第一天落埸跑,帶著跑杖的雲誠不停向前衝,到了今日,他已放下跑杖。(資料圖片)

嘉文未能繼續跑下去

天還未亮,他們便在港島街頭熱身預備,呼喊著口號「社協社協,永不放棄」,與其他七萬多名跑手一樣,站在賽道上,為自己拼搏。社協幹事吳衛東說,跑步習慣,為隊員建立信心,今天完成賽事後,他們由被幫助的人,變成幫助人,讓其他社會邊緣人士獲的資源,改善生活狀態。

外形上,雲誠黑黑實實、肌肉結實;嘉文則白白淨淨、身形肥碩,兩人一起參加跑步隊,踏出舒適圈,望通過運動改變自己。惟上月中旬,出席率達一半而獲參賽資格的嘉文,因違反跑步隊的規條,不能再與雲誠並肩繼續跑下去。

去年十月,喜歡獨處的雲誠說過,團體活動不適合自己。現在的他說,嘉文的角色很對他而言很重要,初時會預設隊伍的人有其「機心」,對他人有比較,是個曾經「心靈殘缺」的人,不過,與嘉文一起同行,互相鼓勵,使他慢慢放下戒心,學習「有人幫你,就要接受」。不過,他明白每人的取向和堅持不一,不能以其個人準則要求他人,已很感恩嘉文能出席超過一半課堂,這次運動的經歷已成「種子」,留在嘉文心中,日後對他人生會有改變。

去年十月開始一起受訓,嘉文因違反跑步隊的規條,不能再與雲誠並肩繼續跑下去。(資料圖片)
去年十月開始一起受訓,嘉文因違反跑步隊的規條,不能再與雲誠並肩繼續跑下去。(資料圖片)

「孤獨」雲誠 首日受訓帶著跑杖 最後一天練習跑杖放下

第一天落埸跑,帶著跑杖的雲誠不停向前衝,在最後一天練習他已放下跑杖;不再堅持向教練爭取「跑多一兩個圈」,相反他跟從教練的指示,用慢跑的速度完成跑六圈;曾經在通州街公園露宿時期,在鷹巢山建立的避世「小天地」,那裏有幾個睡袋、床鋪、帳篷和發泡膠等物資在開跑前的一個月前,已執拾清理走,不再打算回到山上,重新「入世」。

賽前,雲誠曾形容自己是個「要求高,但會放縱自己要求」的人,這次他期望能在一小時內完成十公里賽事,達到自我要求,除對自己有一個交代,也讓家人知道,自己已經盡心盡力,全力去享受生命,給家人做個好榜樣。最後集訓天,雲誠一路向前跑,與隊員和教練有講有笑,「我諗我已經完全放低曬,口笑心唔笑嗰種假面孔」。

雲誠跑步愛向前衝,如今他會「停一停,想一想,提醒自己唔好比較。」
雲誠跑步愛向前衝,如今他會「停一停,想一想,提醒自己唔好比較。」

義教教練 Cathi 留意到,雲誠平日有做運動習慣,有一定體能,但心理方面則要輔導多點,「因為佢有好勝心,有啲人係身邊經過,就會跟左身邊嘅人,唔想墮後,佢跑呢個步辛苦左。」她說關於跑步,雲誠要學識的是「穩定自己嘅跑步,只係跟自己嘅步伐 ,同自己比較」

不再只有「衝」 要跟自己嘅步伐

雲誠自認為,「追」是本性,「佢喺你前頭,你自己有個感覺去追,呢個係我嘅本性」。不過經歷了 16 堂訓練,慢慢聽從教練的指導,令他不再只有「衝」,「停一停,想一想,提醒自己唔好比較。」

社協籌辦無家者跑步隊,除了讓生活漂泊的社會邊緣人士建立做運動的習慣外,也是一埸慈善跑,為更生人士和貧窮兒童籌款,用作就業輔導和改善學習環境上。

48歲的秋明十年來居無定所,關於跑步,他想說的是:「人生就好似馬拉松,唔好放棄自己、放棄生命」。
48歲的秋明十年來居無定所,關於跑步,他想說的是:「人生就好似馬拉松,唔好放棄自己、放棄生命」。

秋明:人生就好似馬拉松,唔好放棄

48歲的秋明,十年來居無定所,本着「淋過雨的人,總想著幫別人撐傘」的心,加入了跑步隊。十年前的一個零晨,在尖沙咀文化中心露宿的秋明, 被社協幹事吳衛東搭訕,問他為什麼睡在街上,又向他表示可以提供協助。初時,秋明有警戒心,不知吳衛東是社工,後來慢慢見面多了,談起了過去的經歷,漸漸兩人開始熟絡。

秋明現於社協做義工,派飯、上樓探訪劏房、單親戶。小時候在徒置區長大的秋明說:「呢啲代人應該係會有機會上樓,生活會過好啲㗎嘛,冇理由差過以前㗎啦!」於是,他在了解到他們的生活困境,如小朋友只能「繞住腳」做功課、對著一面牆食飯等問題後,想要為他們出一分力,在吳衛東的邀請下而加入了跑步隊。

秋明現於社協做義工,想要為弱勢社群出一分力。
秋明現於社協做義工,想要為弱勢社群出一分力。

在過去十年的生活中,秋明時而「上樓」,時而露宿街頭。他說,過去曾居住過太空艙式的床位,他自認有潔癖,加上那裏「品流複雜」,環境好的時候,他便會短租一些環境衛生條件較理想的地方生活。

沒有穩定收入的日子裏,是怎樣生活?對秋明說,他並不算是「露宿者」。他說,香港租金一般至少五六千元一個月,而內地則只需一兩千元。因此他近年在內地租樓,但工作則在香港,為省每天六小時的車程時間,因而在香港麥當勞、機埸這些較近工作距離、衛生條件較佳的公眾埸所「暫居」。

在短暫的兩個小時接觸中,秋明常常將笑容掛在面上,不管是剛跑完六個標準運動埸圈,還是被陌生的記者圍著做訪問,他一直保持笑容,難以想像他也曾遇過不少難關。他淡然道,好幾次想不通,覺得自己「一敗塗地」,選擇燒炭輕生,不過都幸得被人發現,以後他將經驗分享給其他人,勸告現時在逆境中的人「人生就好似馬拉松,唔好放棄自己、放棄生命」。

秋明一如既往的笑笑口回到終點。他的最終成績是一小時七分鐘五十三秒。
秋明一如既往的笑笑口回到終點。他的最終成績是一小時七分鐘五十三秒。

21年前曾跑過半馬的秋明直言不緊張,疫情前也有健身和行山,不過戴了幾年口罩後,他感覺心肺功能差了,於是立定目標,今天要在一小時許完成十公里賽事。今晨,銅鑼灣只有11度,不過他說自己不怕凍,「呢個係一個考驗」。

Cathi說,秋明是隊伍中變化最大的一位成員,做任何事都會滿面笑容 ,「呢種性格可以幫佢做咩事都事半功倍」。她直言,秋明在後半部的訓練中進步很快,「見到佢做咩都係我地隔離 就知佢有能力做到」,有信心他在一小時內完成賽事。

65歲「黑馬」 阿球:做完運動之後係好滿足、好開心

除了寄望跑步來改變自身的雲誠,隊伍當中還有單純熱愛運動,而踏上賽道的無家者。「跑步快先過癮,個種風吹埋嚟,好正!」被Cathi稱為「黑馬」的 65 歲隊員阿球說。阿球四肢瘦削、一頭白髮,有多年吸煙習慣。Cathi說,「見佢又有食煙又咁瘦,覺得佢應該冇雲誠咁好,之後大家試下跑10K,佢係跟足晒我成程,中間仲係可以傾計,去到後段係完全唔洗push,咁我會覺得呢個真係黑馬啦!」

跑步隊不許隊員吸煙,雲誠靦腆地笑說:「食煙好難戒、好辛苦 ,唔好逼自己做啲自己唔想做嘅嘢啦」,而運動這回事,阿球從來沒有逼過自己去做,相反「一日唔郁,唔流汗好辛苦,做完運動之後係好滿足、好開心」。要出席一半以上集訓才能取得參賽資格,他說,「夜晚(集訓)唔難,日頭都唔難, 係鍾意運動先嚟,所以唔會難!」

從小熱愛做運動的阿球,不論是足球還是羽毛球都喜愛。人生第一次參加渣馬,只因吳衛東叫到,「唔敢唔嚟」。於他而言,跑步並非為求比賽,而是為健康和樂趣,「我覺得唔需要證明自己啲咩,做個運動咋嘛 ,唔係爭勝負。」

兒子陪雲誠到跑場

經過漫長集訓,終於迎來見證成果的這天。今天接近清晨六時,跑步隊成員開始出現在天后地鐵站,雲誠與長期居在紐西蘭的兒子 Max 陪同下到埸。不同於在運動埸時的狀態,三人今天特別活躍,主動打招呼,互相拍膊打氣。是興奮或是緊張使然 ,雲誠晚上七時便準備睡覺,不過整夜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無法入睡。

Max 自2016年離開香港,赴紐西蘭升學讀書,早兩年才回港。多年不見,除了外觀上的改變,Max還發現自己錯過了許多與父親相處的時光。直至一個月前,他才得知父親早在去年十月便開始為今天賽事默默訓練。他說,一開始聽到父親參加渣馬10公里的賽事,不感驚訝,反而感為符合父親喜愛運動的性格。

不過通過找尋父親的報道,才知道原來父親40年前的那場腰部手術有多嚴重,甚至乎第一次練跑需用到跑杖,這與他認知中的父親,有很大出入,因此賽前很擔心父親過去的傷患影響今天表現。

Max說,過去父親因賭輸錢的經歷,讓家人之間一度分離,現在父親通過跑步,見證他逐步學會堅持,「可以見證到佢嘅改變,好戥佢開心」。對於中學生時期的Max,雲誠是個嚴格的父親,對他學業有一定要求。現在兩人同樣喜愛行山、做義工幫助他人,兩子兩人多了話題可以互相交流。事賽上,這兩父子不但愛好相似,言談舉止的表現也很相同。例如對記者說話時,雙手不自覺地不停擺動、眼神時而望向遠方思索。

教練:跑步沒奇蹟,一步一腳印

Cathi曾說,跑步沒有奇蹟,成功靠一步一腳印,反覆的練習,將里數儲回來。起跑前,現埸體感溫度約在六度,雲誠的小腳隱隱抽筋。不過一到七時半哨聲一響,他立刻衝出人群,不管地坑渠位或宿是石壆,一見有空隙便「左串右插」,爭取時間。

中段時,他謹記教練的教誨,沒有太博命向前衝 ,落斜時順勢向下衝,平地跑時用力跑,上斜時加緊腳步,將步速平均維持在每公里5.49分鐘。最終,雲誠以 58 分鐘 14 秒完成了賽事,達成了一小時內完賽的目標。

馬拉松是場與自己較勁的旅途,雲誠今天也在與「本性」博奕。他說,賽事去到約三分一的時候,與另外一位同樣「左串右插」的選手互相超前對方,見到「佢過咗我,我又想過返佢」。賽後,他斷言不能沒有比較的對象 ,覺得也沒有影響到其他人的前提下,保持競爭心是好的。

至於日後會不會再跑,他還在猶豫,說未有定案。習慣跑山的雲誠,覺得在城中跑步,空氣不及樹林清新。對他而言,能夠與相同背景的隊友一起參賽很重要。

上周四晚,小隊進行賽前訓練。
上周四晚,小隊進行賽前訓練。

下屆還跑嗎? 阿球:人太多,唔鍾意呢種感覺

同樣不喜人、在一群人中,常常站在角落位置的阿球純愛運動。他在比賽中也繼續發揮「Chill Guy 精神」,在中段時一度停低與隊友聊天。名次排名,在他眼內毫不重要,能否從中獲得運動後的滿足感,才是關鍵。最後他以一小時十分鍾完成賽事。還要繼續跑下屆嗎?他立刻搖搖頭說不,「人太多,唔知為咩咁向前跑咁,唔鍾意呢種感覺」。

至於秋明,一如既往的笑笑口回到終點。他的最終成績是一小時七分鐘五十三秒。他說,賽果較預期中好快了10多分鐘,認為在尾段時仍有體力衝刺,留有遺憾,覺得「人多有咗鼓勵,可以再跑快少少」。

第一屆無家者跑步隊正式完成,19 人受訓,十人成功出戰。
第一屆無家者跑步隊正式完成,19 人受訓,十人成功出戰。

第一屆無家者跑步隊正式完成,出戰的十名隊員也安全歸來。吳衛東說,隊伍的口號是「社協社協,永不放棄」這次達標「永不放棄」的隊員有很多,清晨未到集合時間,隊員已在群組交代位置,眾人也準時到達,有責任心。

他解釋,跑步訓練為隊員建立信心,在今天完成賽事後,他們由被幫助的人,變成幫助人,讓其他社會邊緣人士獲的資源,改善生活狀態。他期望,年內可以組隊參加街馬,增加參賽名額,未來有機會衝出香港,繼續跑下去。

比賽結束後,一行數十人由終點維園步行到炮台山進行慶功宴。這群曾因跑步而凝聚在一起的隊員,今天過後可能未必會再見。不過,承如 Cathi 所說,無論最後參賽與否,參加過這數月的集訓,「至少可以畀自己知道仲有咩進步空間,呢啲係比賽先可以經歷得到,之後睇返都係人生嘅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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