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路山旮旯》很難寫,因為它很善良,看得出台前幕後尤其導演都很愛香港,很多場戲猶如蓋了「我真係好撚鍾意香港」的水印,而且是一個屬於黃絲的香港(不論主角要去多山旮旯的地方,都剔除港鐵這個交通選項)。滿滿的愛,但電影不好看。
過時到尷尬的性別定型
電影差不多純從男性視覺出發,這不打緊,很多電影都如此,但它看待女人的眼光,實在過時到另人尷尬。五個女主角,陳漢娜飾演的 Lisa 是女神,余香凝的咩姐是洗盡鉛華的女神,又是男主角阿厚(岑珈其)的 soul mate,這兩位在電影中屬女神級別。次一級,蘇麗珊演的 A Lee 曾是阿厚傾慕的對象,梁雍婷演的 Mena 跟阿厚拍過拖,這兩位應該算是靚女級別。在電影中明顯被揶揄,以劇情和對白交代她吸引力稍遜的是張紋嘉演的花花。
老實說,五位女演員誰是仙女誰是凡人,真是各花入各眼,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心水,為何花花會被派為戲中相對的丑角?因為她年紀大(29!比阿厚大一年),恨嫁,喜歡扮後生,作少女打扮(其實她的打扮一點也不像時下的少女,她穿很多喱士,像 tone down 了的 Lolita)。就因為這樣?這是何等過時的價值觀?都 2022 年了,還會有人覺得相差一年叫姊弟戀?女人恨嫁就是缺點(覺得 30 是女人大關又是很過時的想法)?身上多幾幅喱士就是奇裝異服?在《緣路山旮旯》的世界,好女人都是年輕貌美、樸素卻可愛、不貪慕虛榮、善解人意,總之越貼近這套標準就越吸引,好悶啊!(但或許很現實?唉⋯⋯)
安排主角住在山旮旯的意義?
初看《緣路山旮旯》的簡介會以為它有點像公路電影,拍男主角如何翻山涉水跟五個女孩子拍拖。沙頭角、元朗下白泥、大澳、荔枝窩梅子林和澄碧邨,五個香港境內的天涯海角,照說很吸引,但電影其實沒有到沙頭角和澄碧邨取景,餘下三個,下白泥只拍了日落,沒有拍民居和社區;大澳拍多一點點,主要是夜景;最完整的只有荔枝窩梅子林。電影又不太能表達這種境內 long-d 戀愛的甜酸苦辣。電影初段阿厚借用朋友的私家車,即使要送 A Lee 回沙頭角也不辛苦,反而因泊車在觀塘跟 Mena 邂逅算有點情趣(同時能反映 Mena 飄忽的性格)。阿厚到梅子林找中學女神 Liza 那段拍得最完整,要坐長途巴士又要行山,梅子林的風景也算拍得吸引,但這段關係很無厘頭。從對白猜測,阿厚跟 Lisa 共度清純一夜後理解到自己不是真的愛 Lisa,只是一種少年迷戀,女神型的女孩也不適合他,但這只是從對白去推斷,劇情沒有拍出來。而 Lisa 是一個怎樣的人,我除了知道她美麗有氣質,從事藝術和甘於淡泊不愛錢外,其他一無所知。有好的場景,角色性格卻蒼白,很可惜。
總的來說,電影完全拍不出日常從市區往返山旮旯的舟車勞頓或沿路風光好(除了梅子林一段,但那只算一次性行山,沒有日常的感覺),也拍不出山旮旯社區的質感,到底住在山旮旯有什麼優缺點?Mena 很自豪自己四年就可以供滿大澳單位那段對白寫得不錯,但也僅此而已。
而我最不滿的是導演對澄碧邨的處理。五個山旮旯地點,澄碧邨最神秘,也是我最期待看到的部分,結果導演的選擇是唔拍。唔拍都算了,為防觀眾不了解澄碧邨,導演安排其中一個角色拿著手機朗讀維基百科上有關澄碧邨的資料,當情節的一部分。咁都得?這段戲懶惰尷尬到叫人五體投地。
身份不等同性格
幾段關係,幾個女角,咩姐那段最好看,其次是 Mena。她倆跟阿厚有實質的感情,角色也較大發揮。我猜想導演想將 Mena 塑造成很清楚自己的人生路向,很積極,但同時喜怒無常,教阿厚無所適從的人。她的造型、語氣和性格也最港女。可能我很了解港女,我倒不覺得 Mena 喜怒無常,她只是喜怒形於色。她跟阿厚拍拖,說要申請禁區紙給他,方便他來探望自己,如此合理的安排,阿厚竟然無反應,Mena 失望不滿很正常,憤而分手只能說她衝動性格剛烈,不是不講道理。阿厚(甚或導演)覺得自己無辜,我絕不同意。
咩姐呢?她很完美,漂亮、聰明、能幹、爽朗、孝順、謙虛、成熟、有幽默感、對物質要求不高,總之但凡理想女朋友的特點,她都有。她曾是模特兒,樣貌又屬女神級別,拍拖經驗很豐富,只是後來父母破產,她才變得低調。至於她為何會愛上其貌不揚又比她矮的阿厚?導演只以很抽象的二人相處得舒服來解釋。不打緊,余香凝的個人魅力和自然的演技自動補完了角色性格的不足,是五段關係中最好看的一段。
陳漢娜演技或比不上余香凝梁雍婷,但幸好她那段主要是賣靚,人靚聲靚景靚性格靚,而她也夠靚。花花那段只是聊備一格,最可惜應該是 A Lee 那段。蘇麗珊演技不俗,A Lee 這角色最初也有點神秘,但謎底揭開,她神秘原來因為她患癌。篇幅所限,A Lee 給觀眾的印象就是患癌和政治立場偏黃(所以她寧願搬回偏遠的沙頭角也不想再住在太子),但健康狀況和政治立場不是性格!世界上有天真的癌症病人,也有奸險歹毒的癌症病人。角色性格空虛蒼白(包括主角阿厚)是《緣路山旮旯》最大的缺點。
我這篇文章好像很 harsh,畢竟《緣路山旮旯》不是爛,只是不好看,而且它是那麼善良,處處洋溢對香港的愛。它是一齣很香港,很本土,出發點很好,但充滿缺點的電影。遠離犬儒尖刻擁抱善良是好事,但如果我們因為一個人或一班人或一件事立意善良就無限寬容,隱惡揚善,唱好助興,那只會慢慢令香港變成一個無競爭力、平庸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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