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劇】《940920》：靈魂能否一分為二？

我沒看過一齣電視劇，只得十集，集數之間的落差可以如此巨大。由第一周集集精彩，觀眾滿心歡喜等看結局周，然後一連兩集直插谷底，第八集回升，結局前一集再失守，到結局又止跌回升。《940920》的結局是否成立，感動與否，下文再討論，但即使結局收貨，觀眾不能洗刷第六七集的恐怖回憶，debug 不成，delete 又不行。

只有一段現在進行式的愛情

兩年前的《二月廿九》大受歡迎，天時地利人和，演員配搭吸引，有北海道美景，但最主要還是劇本有新鮮感，用穿越帶出犧牲才是愛的主旨。同是十集短小精悍的篇幅，《二月廿九》在寫情方面可以做到枝葉茂盛，主線 Yeesa（吳海昕）家聰（劉俊謙）Ryan（徐天佑）固然能帶來抉擇的懸念，其他配角，不論是 Yeesa 的閨蜜、父親、巴西龜（岑珈其）等，都有感情生活，而且都或多或少能配合犧牲才是愛的主旨。

可能是《二月廿九》帶來的期望，還有《940920》宣傳海報和片頭營造的奇幻唯美氛圍，我本來也期望它是穿越浪漫愛情劇。想不到《940920》頭五集是輕鬆溫情路線，串星雲集，感動催淚位是親情；下半截更大搞殺人復仇。導演拿著《二月廿九》的演員班底再加一個當時得令的蔡思韵，全劇唯一成立的愛情，竟然只得一段，就是舊時空的家聰和林楚凝（蔡思韵），新時空基本是沒有愛情線（其實可以說新時空近乎沒有故事）。觀眾戥 Ryan 不值，等了幾年，還是繼續當兵，但這是要帶著《二月廿九》的記憶和認知才能得出的結論和感覺，在《940920》中，Ryan 做了什麼令人感動的事呢？《二月廿九》有 Yeesa 二選一的懸念；《940920》Yeesa 跟家聰，舊時空中未相遇，新時空中只是工作伙伴。還有我覺得最失敗是，《二月廿九》Yeesa 父親（張松枝）因喪妻而消沉，跟女兒關係疏離，那傷逝之情寫得演得令人入信，相信他們本是十分恩愛的夫妻；《940920》同樣有喪妻的情節，同樣關鍵，但阿月（朱柏康）和 Kami（李炘頤），短短幾場對手戲，觀眾覺得兩夫妻好像在迴避對方，相敬如賓到怪異的程度，所以最後阿月種種失常行徑，我只能理解成他本身就是黐線佬，而非憶妻成狂。

順帶一提，我覺得拍電視劇，有聲有畫，有景有音樂輔助，手上有年輕俊美、相互之間又有化學作用的演員，無需多言已能拍出愛情的感染力，輕鬆又討好（所以第八集《夢斷》才這樣好看）。但許多導演和編劇卻好像覺得純愛是很低層次的題材，非要借愛情闡述一段生死哲理不可。回憶就是生命，犧牲才是愛，沒錯，這些都是千古不易的道理，但有沒有想過，正正因為寫愛情散文的作者，鍵盤敲出來的字沒有顏色，印出來的書沒有配樂，他們才要營營役役這些一鎚定音，畫公仔畫出腸的金句？劇中太多剖析心路歷程的書信、獨白，太多說出口的題旨，其實我是不大喜歡。

大結局其實很圓滿

雖然我對第二周的劇情不滿，但單拿大結局一集來說，我又覺得很圓滿。楚凝犧牲了所有人對自己的記憶，令自己肉體和精神上都徹底死亡（不知編劇是否參考了《靈魂奇遇記》對死亡的定義），換取所愛的人幸福的童年，成年後輕鬆樂觀的性格。這行動一來切合回憶就是生命，犧牲才是愛的題旨，二來算是解答了《二月廿九》結局的疑問，為何所有人都忘了家聰（《二月廿九》結局播出當日，觀眾是不知道有新時空，甚至可以說新時空不存在）？當日會長家聰犧牲的不只是自己的生命，也是所有人對自己的記憶。《二月廿九》中 Yeesa 是世上唯一記得會長家聰的人；《940920》中，所有人都忘了楚凝，唯有會長家聰覺得混身不對勁，有所缺失，因為你能洗刷回憶，但不能刪去愛。如果這樣去理解，《940920》不只是劇情上，在題旨上都圓滿了《二月廿九》的結局，這個層面的補足較填滿每一個漏洞，回答每一條伏線更令我滿意。

靈魂能否一分為二？

普遍認為現時《940920》是大團圓結局，Ryan 修成正果，事業愛情兩得意，家聰和楚凝又能在新時空中重遇。純感覺上是，因為不論《二月廿九》或《940920》，不論哪個時空，飾演這些角色的都是同一批演員，我們不會對兩個時空的同一個角色有太不同的感受，有時甚至會將對演員的感覺融入角色中。但如果從情節層面去分析，這個是否大團圓結局，楚凝的犧牲是否有意義，只在乎一件事：靈魂或意識能否一分為二？新時空中幸福的家聰跟她愛的會長家聰意識上有否重疊的地方？因為如果沒有，那她的犧牲近乎完全沒有意義，她愛的人依舊童年喪母，性格也沒有改變，她的犧牲只是分裂了一個完全跟她無關的世界。

要令她的犧牲有意義，成就結局的幸福感，唯一解說就是時空分裂的同時，意識也一分為二，而且二者有連繫有重疊。同一個角色在新舊時空的分別，其實只是性格的兩面。Ryan 在兩個時空中分別不大，因為他的性格最簡單；兩個家聰分野最大，因為他的思想最複雜，本身就潛藏兩極。作家家聰能透過夢境感受另一個時空的自己，其他人看似不能，但人生匆匆幾十年，有沒有試過沒來由的低落，或明明厄運連連，卻莫名奇妙地能處之泰然，深信自己能逢凶化吉？那可能是另一個時空的自己正在走著跟自己相反的命運，而我們冥冥中能感受到那個自己？

我不是要鼓吹迷信，但唯有這樣理解，唯有相信最後在太空館前重遇的家聰和楚凝意識裡有點點前塵，有深於童年回憶的牽繫，這結局才圓滿、感動。要不然，這只是又一個無關痛癢的故事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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