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一個人住之後，不知怎的漸漸就被視為大無畏，不時被同事召喚出手殺滅曱甴。事實是生於城市，作者向來和昆蟲保持距離。9月底下班回家驚覺廚房鋅盆有個黑影，原來是一隻被困檐蛇BB。雖則燈光映照下，牠半透明的樣子有幾分趣致，但筆者還是當堂打了無數個冷震，揑一把冷汗才拯救牠。不問自來繼而共居的螞蟻、曱甴、蜘蛛總令筆者忐忑，究竟人類和小昆蟲可不可以和平共存？能否溫柔地拒牠們於門外？作者向兩位熱愛昆蟲的螞蟻專家請教，他們竟提供了完全相反的答案。去與留，就在一念之間。
檐蛇‧拯救大作戰
追溯檐蛇BB的發現時間是晚上9時許，作者去廚房斟杯水，一打開抽油煙機的微弱橙光，發現牠在鋅盆內昂起頭和筆者對望。牠透光的頭部加上一隻圓形黑眼睛，可愛的模樣竟令筆者一度懷疑牠不是檐蛇，似是微笑守宮。作者以微笑回報牠後，悄悄關燈、告退，假裝看不見，牠就自行爬走。詎料兩小時後，一看牠還在原位，而今次在慘淡的白光下，嗯，牠的確只是一條檐蛇。
確認牠無法用一己之力爬出鋅盆後，作者隨即展開拯救行動——用透明膠盒蓋着檐蛇，再在下方用卡紙剷起牠。牠受驚逃走，跑進鋅盆隔渣器。夜已深，作者決定明天再戰，轉念忽發奇想：將卡紙打斜放在鋅盆裏，形成一道斜坡，希望牠會理解作者的心意，自行爬出生天。然而翌天發現這只是作者的幻想，檐蛇BB仍精神奕奕，首先嘗試將牠從隔渣器救出來，牠卻逃跑，掉進去水口。那一刻作者的心涼了一截。牠會被作者殺死嗎？牠是不是浸死了？
猶幸，牠馬上從水中探出頭來，尾巴還是踮着水。在使用牙刷、筷子等工具都不得要領之下，最後徒手輕夾牠上半身將牠救回鋅盆，再用膠盒蓋着、卡紙剷底，終於成功將牠放到屋外走廊，完成拯救行動。
經過一場飆汗心跳的24小時的歷險，作者簡直眼泛淚光，揮手和檐蛇BB道別：「希望你快高長大」。有人害怕壁虎，亦有人想要吸引壁虎入屋，常見網民在討論區查詢如何吸引壁虎，以消滅屋內害蟲，有人提到有一個應用程式專播放雌性壁虎發情聲音，相信可以引來雄性壁虎。對此，林祉延理性解答：「通常壁虎只是雄性才會叫，用來吸引雌性的，App播聲照道理是work的。」
檐蛇十個為什麼
一、牠是失足跌落鋅盆嗎？
答：應該是不小心跌下去。壁虎是夜行生物，除了覓食和交配，不會突然出動，既然鋅盆沒有食物，又沒有可以交配的同伴在附近，好大機會是失足。
二、牠是BB嗎？
答：你這隻是香港常見壁虎品種叫截趾虎，成年截趾虎長度可達12.5cm，這隻只有約尾指的長度，應該是BB來的。
三、因為是BB所以無力爬出鋅盆？
答：不關事。壁虎能夠反地心吸力爬行，是由於手上毛毛（setae）有較大表面面積，產生類似靜電能力，科學稱范德華力。上述表面面積和體形體重成比例，不會因為牠是BB，所以吸附在牆身的能力小了。但鋅盆這種人造材質表面濕滑，不利壁虎爬行。
四、同伴會救牠嗎？
答：不會。壁虎屬於蜥蜴的一種，蜥蜴都是單獨活動的個體，沒有人類的交際頭腦，會去想要不要拯救同伴。而且蜥蜴除了交配或爭伴侶之外，甚少會和其他個體來往。
五、牠真的望住我嗎？
答：有機會。壁虎可能視你為捕食者，因此在觀察發生什麼事。牠們對光和會動的東西尤為敏感，正因為要避開日間捕食者如雀鳥或其他爬蟲動物，因此壁虎主要在夜間行動。
六、拯救方法對嗎？
答：用杯吸住，再用卡紙攝底的方法是OK的。牠會懂得調節身體爬上卡紙，不會輕易被割傷手腳。但更建議的方法是徒手將牠移到安全地方，只用手整傷牠的機會低少少。用手的話，盡量小心不要觸碰壁虎尾巴，因為牠一旦感到有生命危險，好大機會自行斷尾，使前半身可以逃走保命。
七、斷尾有無事？
答：其實蜥蜴是在尾巴儲存食物的，如果牠在冬天之前甩了條尾，那牠在冬天就會好難捱。
八、留在鋅盆能夠生存嗎？
答：如果掉落水，兩分鐘內就會死，一來壁虎不懂游水，二來會浸死。在鋅盆或許可以捱一段時間，但不可以長期生活，因為沒有食物。蜥蜴對溫度是有要求的，平時好少會飲水的，因此如果環境太熱牠會自己乾死。
九、牠污糟嗎？
答：可能比人類乾淨。比較人類和爬蟲動物，後者皮膚無汗腺，且隨着成長會脫皮，因此較乾淨。但牠天生都是沙門氏菌的帶菌者，故此市民接觸後必須洗手，勿在未洗手前觸摸眼耳口鼻。
十、可以和牠和平共處嗎？
答：可以。很多人因為驚，所以選擇殺了牠。但其實了解之後就會知道兩棲爬蟲對人類有好多好處，例如這種壁虎，細隻會食蟑螂卵、螞蟻、蜘蛛，成長後會食蟑螂，因此是人類好幫手，牠們不會咬人又不特別污糟。牠們喜歡多昆蟲、陰暗的地方，如果不想牠們出沒，就可以從這兩方面入手。
蟻‧除蟻講到尾 還是保持家居清潔
大家還記得作者提過的廚房那道惱人的罅？那兒螞蟻出沒過，後來因為廁所去水位倒灌浸爛廚櫃，令罅隙消失，螞蟻隨之消失了。但近日細看地板，偶爾會見到數隻小小的螞蟻游走於廁廚之間。究竟要不要處理？人和家中螞蟻可以共存嗎？
香港大學生物科學學院博士生李灝（Roger）回答：「（要不要共存）好睇人喎。其實當你發現家中螞蟻對人的害處不是好大，是不是可以畀到空間牠們生存呢？」但不處理家中螞蟻，牠們會不會不斷繁殖？這是天性嗎？「我覺得唔會喎，其實我們居於樓宇或城市當中，對好多螞蟻來說都是比較惡劣的環境。」
但Roger的港大師弟、澳門昆蟲學會會長梁志文（Danny）卻持相反看法，他指出在港澳地區家中的螞蟻都屬於害蟲（會帶來人類經濟損失和傳播疾病），而且大多是外來品種，因此沒有任何保育價值。「我鍾意昆蟲，但都會處理掉家中螞蟻。因為外來物種其實是造成原生物種消失的第二大原因（首要原因是棲地失去），而這些螞蟻其實有着適應家中環境的優勢和數量非常多，因此是可以清除的。」
網上可見大量聲稱天然的去除螞蟻方法，例如保持清潔，沒有食物螞蟻自然走；用檸檬或漂白水抹走蟻路；將辣椒粉或蒜粉或薄荷葉灑於螞蟻出沒處，因為螞蟻討厭這些味道。
蒜、檸檬 可短暫干擾費洛蒙
Roger說以上方法都不能有效消除螞蟻，首先是城市裏面螞蟻體積小，食量亦小，「而你話見到間屋好乾淨，和真係好乾淨不同的」。螞蟻的確是會留下費洛蒙讓其他螞蟻沿路找食物，但牠們好快就會再派哨兵另闢路徑覓食，「其實用檸檬或漂白水抹基本上是沒有分別，其實費洛蒙用清水抹掉都可以」。 Danny亦解釋昆蟲是利用化學信息交換情報，辣椒或蒜等辛辣味道會造成螞蟻信息混淆，傳訊會滯後，「但是這些食物暴露在空氣之中會氧化，放置一兩天後，螞蟻就不會再出現混淆」。
Danny說家居除蟻方法都是基於IPM（ integrated pest management，物理和化學防治方法）原則，先嘗試物理上截斷牠們的食物源頭，他認為令害蟲餓死是比較人道的做法，「垃圾桶加蓋、包好食物、清積水可消除八成以上食物來源」。情况沒好轉則採化學方法，但他不建議噴殺蟲水，因為或會導致增加害蟲的抗藥性，「比較建議用硼砂加砂糖成濃稠液體放在棉花容器上，這是用了好耐的傳統方法，我們發現抗藥性較低」，螞蟻會將硼砂搬回巢穴毒死蟻群。
曱甴‧「見一隻有十隻」是假的
至於曱甴，就連慈心的Roger都說見到必殺，「因為牠們（曱甴）有好多病菌傳播」。Danny說曱甴藥餌有兩種，港澳天氣潮濕，用曱甴屋效果更佳，「因為藥餌暴露在空氣中，容易鋪了一層嘢在上面，曱甴就唔會食了」。但用曱甴屋會不會連鄰居的曱甴都吸引進來？他說不會，因為曱甴屋吸引範圍有一定距離。他又澄清坊間常言「見到一隻曱甴，其實有十隻」的說法，「這個真的不是真……可能（曱甴）是walk-in」。
殺蟲劑最好選水溶配方
香港蟲害控制從業員協會會長梁廣源（Peter）就說劏房環境差，很難完全杜絕曱甴和螞蟻，「牠們咁細隻，封住門縫、窗戶都一樣爬到進來」。他說市面的合成除蟲菊酯殺蟲劑有驅趕害蟲的作用，不妨噴在渠口位或門窗位置預防牠們入屋，「殺蟲劑最好揀水溶性配方，比較無味，沒有有機揮發物令用家不舒服，但功效無油劑咁持久」。
最重要始終是家居整潔，尤其煮食後清潔牆身和微波爐底部，消除曱甴大愛的油溢味。Peter提到最令劏房用家頭痕的害蟲必數木蝨，多數是依附在二手家具和旅行箱帶進來，「好難對付，香港有些五星級酒店都會有，無辦法，因為國際旅遊太頻繁了」。
【劏房生活：廚房篇之二】
文//彭麗芳
圖 // 蘇智鑫
編輯 // 何敏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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