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愛情洗牌

【明報專訊】去年新年寫過〈醉愛東京〉（刊於2024年1月5日），記下東京街頭充滿嘔吐物的光景；新年伊始，來記錄一下居日兩年觀察到的東京愛情故事。

大家對相親、聯誼這些字眼不會太陌生，但親眼看過日式聯誼，卻又是另一回事。居酒屋最常見的模式是(1)三男一女(2)三男兩女。第一種模式，對話不外乎詢問女性對男性某些行為的看法、喜歡的類型等等，不算精彩。第二種模式則令我大為震驚：他們會食食吓飯調位！座位安排通常是兩男夾着一女坐一面，對面一男一女。先是兩名女性調位，下一輪由男性調位，最後一輪便各自坐到聊得來的人旁邊。後來我發現調位是固有模式，在日式聯誼中就像一條不需明言的規矩。

這令我想起2009年一套名為Love Shuffle的日劇，比起港譯《交換戀人》，我更喜歡台譯《愛情洗牌》。劇情為住在公寓同一樓層的男女，在偶然機會下結識，正跟伴侶的關係處於猶豫迷惘狀態的幾名主角開始思考「命中注定的人真的只有一個嗎？」。為了解答疑問，他們開始抽啤牌每周交換一次戀人，直到找出答案。當然洗牌劇情是有點誇張，但就跟調位一樣，建立關係就像一場和平表面下互相拉扯的遊戲。日語語境本身已常處於曖昧又疏離的狀態，加上大都會瞬息萬變，與人維繫關係費力費時。問要不要一起吃飯？好的，有空就吃吧。那什麼時候有空呢？永遠不會知道。反觀聯誼將不同類型的人塞在既定的社交場合，聊不來不用怕尷尬，因為很快便會調位，並總能保有新鮮感。如此下去，或許就像日劇裏最終能成功配對的人，成為遊戲贏家。要贏，便要攻略。朝日電視台有一檔非常受歡迎的節目《あざとくて何が悪いの？》（《有點機心又如何？》），透過情景劇深度討論戀愛戰術。就像《愛情洗牌》第一集裏，女主角被打雷巨響嚇到一手推開男主角，跌倒在地的男主角感到非常不解：一般來說會抱着而不是撞飛別人吧？女主角不屑地回答，那不過是做作女人的演技罷了，剛才的才是現實。

然而即使走到結婚這一步，對方便是命中注定的人嗎？年尾時每間餐廳都在辦忘年會（尾禡），想分享一個我見過史上最勁的聯誼。典型的三男兩女模式，40多歲男上司，同齡有女兒的男員工，30尾左右的女員工，除了兩個20多歲的男女員工外，全是已婚人士，手上有婚戒。他們每次去完廁所就會調位，四五次後，變成男上司和20多歲男員工夾着年長女員工坐。年長女員工借着酒意，整個人背靠在上司懷內，卻瞇起笑眼面向年輕男，以非常近的距離說悄悄話。我跟阿妹坐隔籬枱，感覺像正在煲劇送飯，咁精彩都有嘅。

東京的風很冷。不要說命中注定，也許大家都只是想找回心跳的活力。聯誼時的親密與拉扯，回到職場又變回恰到好處的距離；或者開心過後，交集隨風而散，大家都+;![].迷失在.＊ 這場﹍×°愛情遊戲（註）。

註：一篇約十幾年前在高登討論區轉載，講述3男2女的香港愛情潮文。

作者簡介：喜好是觀察人類，著有繪本touch和漫畫《地獄行》

文：Papaya Fung

[開眼 大都會文藝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