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坊間愈來愈多影視作品和聲音鼓勵年輕人一鼓作氣追尋夢想,陸續有心智成熟的電影人,嘗試用電影抗衡那些漠視現實的主流信仰,創作「反夢想」的故事,強調實踐夢想過程的痛苦及可能遭遇的失敗結果。美國有 Damien Chazelle 講述打鼓少年偏執地背棄一切、只為圓夢的《鼓動真我》(Whiplash);香港有黃修平因應時代重新繪寫街舞夢的《狂舞派 3》;泰國導演納華普譚容格坦拿列(Nawapol Thamrongrattanarit,下稱納華普)的新作《神速特攻隊》(Fast & Feel Love)對追夢者獨有見解,將戲劇焦點放在主角的生活細節,表面輕鬆惹笑,實際上納華普在笑裡藏著一把鋒利的刀,不斷刺向腦海只有疊杯夢的男主角,直到無比幼稚的他願意放下紅色膠杯,方才罷休。
導演納華普素來遊走於商業與藝術之間,他拍過實驗性質濃烈、由 36 個固定鏡頭組成的《愛情悄悄來了》(36),也拍過由著名泰國電影公司 GTH 出資、用明星主演的《戀愛病發》(Heart Attack),近作《無痛斷捨離》(Happy Old Year)筆觸細膩地書寫現代人的情愛缺陷,風格形式多變,慣以準繩的剪接節奏與音樂的突然停頓,突顯處境的荒謬及尷尬,引觀眾發笑。《神速特攻隊》貫徹他在《戀愛病發》的冷面幽默,惟不同的是,這次的搞笑不無一種嘲諷的意味,暗地裡評論男主角阿高自以為是的態度。
《神速特攻隊》的敘事形式不斷戲謔荷里活的商業大片,煞有介事地表現阿高在疊杯競技的本事,將他的比賽對手鋪墊成一個神秘的奸角似的,搬弄像 Hans Zimmer 在《蝙蝠俠》三部曲(The Dark Knight Trilogy)段段澎湃的配樂,將阿高特訓疊杯,務求打破速度紀錄的夢想,描繪成個人的史詩。這一點在影片的首二十分鐘最為明顯。納華普在序幕配合荷里活美化現實、簡化生活細節的典型套路,把甘願為阿高付出所有的女友小潔寫成是合作完成任務的好拍檔。
不過在戲仿《狂野時速》(Fast & Furious)的片名字卡出現後,電影筆鋒一轉,從荷里活電影世界回歸現實,我們得以重估在序幕搶盡風頭的阿高。故事開始以小潔的角度出發,她每天卑微地為阿高打理家頭細務,總是一個人應付生活上的事情。就算看見自己害怕的四腳蛇,本能反應大叫過後也立刻閉嘴,生怕打擾阿高的疊杯訓練。阿高眼中只有疊杯,小潔像女傭一樣侍候他,跟開場打造的拍擋關係相差甚遠,實際上是一段極不平等的情侶關係。
原因無他,電影間中出現一些別具「大片」色彩的敘事及鏡頭拍法,全是阿高對自己人生的主觀想像。在他的世界裡,他是《救參 72 小時》(Taken)裡充滿威嚴的 Liam Neeson、對付壞蛋的蝙蝠俠,惟迎來的挑戰卻是家中不斷發響的水泵、需要清潔的家居、煎蛋時彈起的滾油。導演處理愈是誇張,場面愈是惹笑,愈突顯阿高在自理方面的愚昧與無知。
不知納華普是首先萌生用疊杯競技為題材的想法,還是先有探討男尊女卑關係的創作念頭?《神速特攻隊》選擇的疊杯運動,參賽者及學生多為小孩,巧妙地對應阿木長不大的特質,圍繞他身邊的都是不諳世事的孩子,而阿木的宿敵更是戴著一頂跟他相似的紅色 cap 帽,教人聯想他們的共通性。種種意象皆引證導演對阿木的看法,就是一個只會做夢的笨小孩。
慶幸這個長鬍子的小孩後來終於學曉一些生活技能,明白多了疊杯以外的人情,由他願意捨棄紅色膠杯,照顧年老行動不便的母親,納華普對他的態度有點另眼相看,少了譏笑,多了一份認同。尤其末段阿木結集一支像《復仇者聯盟》(The Avengers)的團隊(他自以為的),替他應付外間雜務的打擾,專心疊杯。毫無疑問,這跟當初小潔為他打點一切的處境相似,但這次他有事還會親力親為,譬如繳交電費、處理財政,他的拍檔們只是從旁協助。在最後一場的疊杯段落,納華普利用「偷格加印」的拍攝技巧,表現阿木不再是單打獨鬥的英雄,而是靠拍檔們齊心合力,他的內心不再只有自己。
即使阿木成長了這麼一點,沒以前那麼自我中心,小潔跟他分手還是最好的結果。為甚麼?因為只要他們在一起,善良的小潔便會忍不住為他打點一切,蠢鈍的阿木也就無法成長。而且阿木是一個會冷嘲小潔渴望生小孩的心願為平凡的夢想,只會一味高舉自己的疊杯競賽夢,怎也稱不上是個好情人,他更從沒修得愛人的能力。
納華普暗地裡奉勸每位像阿木一樣沉醉自己夢想的人:不要把自己的夢看得那麼重,先學習生活,感受愛,最後才好好去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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