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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撒旦狂筆》:監禁著肉身,精神可會在飛舞——訪舞台劇演員魯文傑

虛詞.無形

發布於 08月28日08:46 • 曾繼賢

縱慾放蕩是一種所有感官的迷失:它要求所有限制的完全推翻,對所有偏見的無比鄙視,所有儀式的顛覆,對所有道德極端的厭惡。任何將無法達到這個哲學層次的放蕩者,搖擺於慾望的猛烈與內疚之間者,將無法獲得真正的幸福。
——薩德侯爵《茱麗葉,或喻邪惡的喜樂》
法國大革命爆發前,貴族出身的薩德侯爵(Marquis de Sade)公然企圖粉碎所有基督教的理論基礎,極寫情色文學而被人視為撒旦,被囚禁於巴士底監獄。高牆之內,薩德彷彿找到自己真正的書房,奮筆疾書《索多瑪一百二十天》和《閨房哲學》等名作震撼世人。
1995年,美國劇作家道格.懷特(Doug Wright)以薩德在查朗頓精神病院度過餘生的經歷為背景,創作舞台劇《鵝毛筆》(Quills),勇奪奧比獎及作家協會獎後,在2000年改編成電影而傳世。去年香港劇團「一條褲製作」的藝術總監胡海輝搬演劇作,翻譯為《撒旦狂筆》而口碑載道,獲選第 32 屆香港舞台劇獎年度優秀製作,飾演薩德的魯文傑更榮獲最佳男主角(悲劇 ∕ 正劇)。今年撒旦載譽歸來,我們可以見證魯文傑更為放蕩的一面。
「這是我演出生涯頭三位的劇本」
舞台劇和電影《鵝毛筆》既為名作,但導演胡海輝認為電影版未能捕捉到精髓,他曾指示演員們不需要為了準備而觀看電影版。然而早就看過電影版的魯文傑,在讀劇本的時候,重新勾起對薩德侯爵極為深刻的印象,「他的形象很鮮明,他是真正的隨心所欲,沒有界限,只有人們為他設限。」

劇中的薩德本由前輩陳淑儀飾演,但檔期關係,機會落到魯文傑身上。在劇本之中,他彷彿看見撒旦向他招手,讓他看見很多可能性,並以「好玩」來形容這次演出:「我認為時代劇很過癮,而它是設置於18世紀,我喜歡在舊時代裡找出真實性。現時有很多編作劇場(devising play),我們很容易用自己的語言去adapt,但《撒旦狂筆》這些劇本比較文縐縐,我們就要去思考如何演繹,以及在排戲時一起去找出更多subtext(潛台詞)和motivation(動機)。」

尋找合適的舞台語言之外,胡海輝希望演員們表現得更戲劇化,嘗試抽象一點,他更邀請編舞家馬師雅為劇本加入舞蹈及形體動作。魯文傑原本對此安排感到有點懷疑,在劇情和體力層面上也是一種考驗,但他發現效果奇佳,也更沉醉於薩德的放浪形骸。
去年上演時,魯文傑對觀眾的投入感到意外,「這劇長約兩個半小時,觀眾需要耐性去投入、習慣那些經過雕琢的詞彙,而作為演員,在台上會感受到觀眾有否進入劇情,但他們的反應令我知道劇本是充分地紮實的。」

外界向《撒旦狂筆》投向最多目光的部分,莫過於薩德的全裸場口。然而,魯文傑當初很快就接受了這個安排,他笑說:「現在回想應該要向老婆說聲不好意思,因為我當下想了兩秒就答應。」後來他認真思索,認為「一生人沒幾多機會有這些體驗,既然未試過,倒是想知道自己過不過到這一關。但要說裸露成分,很多劇場早已有出現,只是視乎你的觀望態度,何況閱畢劇本後,我認為確實有這需要,而非刻意賣弄甚麼。」聽他回憶上年的演出,似乎是輕鬆拿捏,只怕在台上著涼,或者人有三急。

《撒旦狂筆》得以重演,固然是因其深受好評,但魯文傑坦言,更根本的原因是他們相信有進步空間。「首先感謝大家讚譽,但我覺得還沒夠好,我們都認為有更多東西可以發掘,編舞亦將會微調。獲獎重演的確會帶來壓力,但我想利用這份壓力和團隊一起做得更好。」
凡是被禁止的,都是令人興奮的
《撒旦狂筆》呈現薩德侯爵的放蕩、探討性與暴力之外,更為核心的主題是禁忌與自由。劇中的人們將薩德比喻為撒旦,而在希伯來文,撒旦本義就是「敵對者」。「在他的世界裡,基於當時的道德標準,有些人接受不到他的情色文學。」在保守的年代,薩德侯爵高舉無神論,又想創造一個「惡魔化」的上帝,於是愈寫情慾就愈被打壓,結果被囚禁於專門關押政治犯的巴士底監獄,卻在裡頭寫道:「擴大與增強慾望最好的方法就是試圖予以限制」。

讀戲劇出身的他頗同意薩德的創作觀:「我始終認為創作應該是無界限的,創作應只關乎你的喜好,而非你可以做或不可以做,或這件事有多危險。現在看來,的確在劇本中找到雷同之處,畢竟每個劇本都有其宇宙性,時代總會輪迴。」
現時常言創作難做,要找尋的不只是生存夾縫,還有一條若隱若現的紅線。不過,魯文傑在《撒旦狂筆》裡看出清晰的紅線,薩德多次被警告不要越界,如巴塔耶( Georges Bataille)所說:「在基督教的世界裡,禁忌是絕對的。」在劇中,他在查朗頓精神病院裡又受盡折磨,卻偏要以情色書寫踰越禁忌,揭露基督教所掩飾的一切。即使被逐步剝奪寫作自由,甚至粉身碎骨,「你也斬不到我的靈魂」。魯文傑又想起一句對白:「面對最困難的逆境,藝術家才是最精神」,畢竟凡是被禁止的,都是令人興奮的。

魯文傑相信,經過一年後,劇本仍會擊中觀眾的內心深處,而他亦因為裸露場口,排戲時就如一次又一次地觸及禁忌,讓他體會到原來撼動宗教,撼動制度的,正是人類最本能的自然慾望。不過,他提到如果「如有雷同,實屬巧合」這句聲明都無法保護創作人,就等同應驗了劇本後來的走勢。
演員的自我修養及抉擇
薩德在劇中雖然是活於陰影中的侯爵,但他並非全然是黑暗的,很多時候是輕佻又盞鬼,而且薩德本來是以74歲之齡離開人間,但相對年輕的魯文傑總算是演出那活潑的一面,畢竟他正是喜歡劇場夠好玩。對於普羅大眾而言,他可能先是一個電視台演員,然後才是舞台劇演員,但已縱橫劇場界三十年的他,其實花了很多時間尋找兩者的平衡。

魯文傑自1992年踏足舞台,期間修讀香港演藝學院戲劇學院,拍攝過經典的維他奶廣告,亦是《閃電傳真機》的主持人,1996年畢業後參與了不少電視台劇集。他憶述電視台曾提供他一份包薪制的合約,無論如何都會有一筆固定收入,條件卻是要他放棄劇場,「我真的覺得做人不要留下太多遺憾」,最後他為了喜好而堅決拒絕。
但他形容後來的發展是「兩頭不到岸」,直到人稱「智叔」的廖啟智邀請他到浸大電影學院教書。他視智叔為榜樣,追憶其無私:「他很用心去教,即使用上私人時間也好,都只為了幫忙造出更好的演出效果。」在教學中,他首次認真思考自己對演藝的想法:「鏡頭和舞台始終有分別,但其底蘊都是表演,就如史坦尼斯拉夫斯基以acting引伸出不同的演劇體系,但置於不同媒體時,就講求你如何調度。」
遊走於舞台劇與電視台的活躍演員不多,魯文傑從中攢了很多演出經驗,漸漸明白自己適合較慢節奏的創作,便於2012年決定離開大台,專注於舞台劇。他形容他的原因是自私的:「我喜歡在排戲有種探索的過程,在每句對白尋找不同動機,而電視台裡很少機會有圍讀,或會沿用飛紙仔的形式。排戲需要資源,何況這行本來就是回報低,所以認為時間就是金錢的人會覺得我很不切實際,但我很佩服電視台的演員轉數很快,而我僅是認知到自己步伐較慢而已。」

在他的口吻中,充滿對表演的慾求不滿,以及源自表演的愉悅,他認為學戲得以觀照自身,「可以了解自己是甚麼人,並學會對自己誠實,然後進步。」而薩德逝後,人們拒絕面對自身,想要遺忘他,直到波德萊爾重新把他帶回眾人面前,恍如在石牆生出惡之花;胡海輝把《撒旦狂筆》帶到香港,讓五十芳華的魯文傑遇上薩德,踰越禁忌,也是挑戰自我,在反覆的寬衣解帶與殘酷折磨中,體認感官刺激與創作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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